蜀汉章武六年(公元267年)深秋,南中之地已渐有凉意。在故吏张瑛带来的北方情报刺激下,经由卫将军诸葛瞻擘画、北地王刘谌决断的北地策略已悄然启动。北地司在张瑛主持下初步运转,致力于联络益州旧臣、收集晋廷情报;而由安南将军霍弋秘密组建、牙门将赵戬统领的“忠义营”,也开始以小股精锐的形式,对晋朝控制薄弱的南中边缘地带进行渗透和骚扰,旨在示形存续,维系北地人心。然而这些行动多集中于朱提(今云南昭通)以南的山区,对于更深处的蜀地核心区域,尤其是沱江、长江交汇处的战略要地江阳郡(今四川泸州),因其深入晋境、防守严密,南中政权始终难以触及,那里的情况如同蒙着一层浓雾。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契机,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无尽的遗憾,正悄然逼近这座饱经沧桑的江城。
这一日,永昌不韦城“北地司”衙署内,气氛凝重。张瑛正与霍弋派来的参军以及秘书令郤正的代表,一同研判最新从北地零星传来的消息。消息依旧零碎且令人忧虑:晋帝司马炎地位日趋稳固,对益州的控制加强,原蜀中部分心怀故主的势力遭到进一步打压,联络愈发困难。
就在这时,一名作商贾打扮、神色惊惶的中年男子,被北地司的暗哨秘密带入。此人名叫王涪,自称乃江阳郡江阳县人,原是蜀汉江阳督邮陈昙的远房侄孙。他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年过六旬、在蜀汉灭亡后被迫降晋但仍被闲置的原江阳督邮陈昙,因不满晋吏横征暴敛、欺凌旧民,更因暗中得知晋廷有意将一批被俘的蜀汉旧臣家属迁往洛阳作为人质,忧愤成疾,已病入膏肓。临终前,陈昙秘密交托王涪,让其冒死南来,称有极其重要的物事——一份他暗中记录的、江阳乃至巴蜀部分地区仍心向汉室的故吏名单及联络方式,以及他凭借旧日关系了解到的晋军在江阳、江州一带的驻防虚实图——欲献予南中朝廷,以期“魂归汉土,不负先帝”。
王涪泣诉:“叔祖言,此名单关乎众多忠义之士身家性命,晋廷搜捕甚严,不敢假手他人,亦不敢轻易书写。只待南中遣一心腹胆壮、熟悉北地情势之士,亲至江阳,他方能口传心授,并交予部分信物。然……然叔祖病体沉疴,恐……恐时日无多了!” 言罢,伏地大哭。
此讯如同惊雷!若能获得这份名单和布防图,无疑将对北地策略产生颠覆性影响,可极大增强联络旧部的针对性、有效性,甚至对未来可能的军事行动提供关键情报。然而江阳郡城深入晋境数百里,守备森严,要派员潜入垂死的故吏家中取得绝密情报,无异于虎口拔牙,成功率极低,且一旦失败,不仅使者有去无回,名单上所有人亦将面临灭顶之灾。
消息迅速呈报至北地王刘谌和卫将军诸葛瞻案头。刘谌闻报,又惊又急,立即召集群臣商议。
安南将军霍弋情绪激动:“殿下!此乃天赐良机!若得此名单,我北地司如虎添翼,联络旧部事半功倍!江阳乃水路要冲,知其布防,价值连城!末将愿亲自遴选死士,潜入江阳!”
光禄大夫谯周则大惊失色,极力反对:“殿下!万万不可!此必是晋人奸计!意在诱我精锐自投罗网!即便为真,江阳龙潭虎穴,岂是易与?妄遣人员,不过徒增牺牲,更将引火烧身!切不可因小利而忘大患!”
秘书令郤正则持重分析:“王涪身份需严加核查,消息真伪需仔细甄别。然若此事为真,确系千载难逢之机。然行动之险,亦如谯大夫所言。需有万全之策,至少需有接应、撤离之周密安排。”
宜都王刘琏、诸葛尚等年轻一辈则心情复杂,既为可能获得的重大情报而振奋,又为行动的极端危险性而担忧。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诸葛瞻。他沉默良久,手指在地图上江阳的位置重重敲击,目光锐利如刀:“此事,确如谯大夫所言,九死一生。然亦如霍将军所言,机不可失。陈昙督邮,瞻略有耳闻,乃正直之士,其情或许为真。且观王涪神色,不似作伪。然,是否行动,如何行动,需权衡至秒。”
他提出一个大胆而谨慎的方案:“人选,不必霍将军亲往,亦不宜派大队人马。只需一人,胆大心细,忠贞不二,且熟悉蜀中口音、地理。行动,绝非强取,而是智取。可令王涪先行返回,告知陈督邮,南中必派人来,令其安心。同时,我这边,需立即挑选绝对可靠之人,伪装身份,利用现有商队渠道,设法接近江阳。不入郡城,而在城外约定秘密地点接头,由陈督邮信任之人送出情报。同时派精锐‘忠义营’小队,秘密渗透至江阳郡南部山区接应,一旦得手,立即由预定路线急速南返。整个过程,务求隐秘、迅速!”
“然,”诸葛瞻语气沉重,“必须做最坏打算。告知使者,若事不可为,或遇险情,当机立断,销毁一切,以身殉国,绝不可累及北地义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