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像个不知疲倦的老年人，还在咯吱咯吱地刮着玻璃上的残水。
林夏视网膜上的红光突然炸开，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放了个信号弹。
【系统紧急提示：
监测到高危伪装行为。
前东家B2层机房日志显示：今日14:03:17启动‘熔断式备份销毁流程’。
目标对象：编号BK07/08/09三台NAS核心存储。
物理表征：散热风扇转速于14:03:19骤降至0rpm。
异常比对：同一秒，B2层冷凝水排水管出口温度下降2.3℃。】
“呵。”林夏盯着那行字，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夏姐？方远不是都招了吗？”阿哲嘴里叼着吸管，手里正噼里啪啦地敲着代码，准备给方远的供词加点区块链佐料。
“方远就是个被推出来的炮灰，他烧的那些也就是些边角料。”林夏手指在全是雾气的车窗上划了一道杠，“系统显示，真正的核心数据盘，他们声称‘熔毁’了。但很有意思，通常电子元件熔毁会产生几千度的高温，但这栋楼的排水管温度不升反降。”
她转头看向副驾驶的顾沉舟：“顾律，如果你想把一块发烫的显卡藏起来，又不让它烧坏，最快的办法是什么？”
“扔水里。”顾沉舟头也没抬，镜片上闪过一行行数据流，“或者找个像冰柜一样的地方。”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正好，我刚以‘市节能监察中心’编外顾问的名义，向物业调取了B2层冷凝水总管的原始流量数据。理由是怀疑他们偷排废水。”
几秒钟后，一张折线图投射在车内的便携屏幕上。
“看这儿。”顾沉舟用激光笔虚点了一下那个突兀的峰值，“14:03:19，排水量瞬间激增47%。而且，水质监测探头回传的数据显示，悬浮物浓度同步上升。成分分析显示，含有微量的铝基板熔融后析出的金属微粒。”
“这不就是熔毁的证据吗？”李曼不解地问。
“不，如果是火烧熔毁，这些微粒应该在灰烬里，而不是在水管里。”顾沉舟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把这个冷凝水激增的时间点，和之前查到的消防栓手动关闭时间03:47:12做了一个周期比对。你们猜间隔是多少？”
没人说话，都在等他装完这个逼。
“10小时15分47秒。”顾沉舟语气平淡，“这正好是大楼BA系统默认的‘冷凝水管道自清洁冲洗周期’。他们在用消防管里的水，给那几块正在疯狂运转、发热巨大的硬盘做水冷循环。所谓的‘熔毁’，不过是他们把洗出来的金属废渣排进了下水道。”
一份名为《冷凝水异常排放与消防供水管路腐蚀关联性研判》的文件瞬间生成。
顾沉舟反手就发给了住建委的举报信箱，备注：涉公共安全重大风险线索。
“既然没烧，那东西在哪儿？”阿哲吐掉吸管，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的兴奋光芒，“我也查到了点好玩的。IT部内网Wiki半小时前新建了一个词条叫《灾备体系降级说明》。里面提到BK系列备份盘迁移到了什么‘离线气密仓’，还采用了‘氮气惰化+低温封存’技术。”
“听着挺科幻。”林夏评价。
“也就是听着唬人。”阿哲嘿嘿一笑，“我切了个马甲，冒充前东家的智能设备供应商，给他们的中控发了个《B2层环境传感器校准服务申请》。理由是气压读数校移，要求立即进行远程标定。”
屏幕上弹出一个倒计时窗口。
“按照标准，一个普通的服务器机柜气密仓，释放氮气到常压只需要8分钟。但刚才，那个所谓的‘气密仓’足足泄压了17分钟。”阿哲打了个响指，“根据流体力学公式反推，这个‘仓’的实际容积是标称值的2.1倍。”
他调出大楼的BIM模型，红色的光标在地下二层搜索，最终停在一个灰色的长方形区域。
“B2层只有这一个密闭空间符合这个容积。”阿哲指着那个被标注为“废弃”的区域，“那个被焊死的旧消防水泵房。”
五菱宏光再次发动，悄无声息地滑向大楼的背阴面。
十分钟后，旧消防水泵房外墙。
这里是监控死角，墙面上长满了青苔，散发着一股阴湿的霉味。
李曼手里拿着个像吹风机一样的东西，那是从附近技校借来的非破坏式探地雷达。
她顺着墙根慢慢移动，像是在给墙壁做B超。
“这里。”
李曼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墙砖前，伸手摸了摸，“冰的。比旁边的墙面至少低了三四度。”
她把红外热成像仪怼了上去。
屏幕上，原本呈现暖色调的墙体画面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块长1.8米、宽0.6米的深蓝色矩形冷斑。
“这就是那个‘冰柜’。”李曼看着雷达回传的波形图，“双层中空墙体，夹层里藏着原来的备用供水管。现在里面塞了个金属腔体，表面温度恒定4℃。这帮孙子，把这儿改造成了私有云数据中心，用的还是偷来的消防水制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