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主干道上流淌的车灯,汇成一条条蜿蜒的光河,映照着高楼大厦冰冷而坚硬的轮廓。苏瑶的公寓楼,坐落在城市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三十几层的高度让她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灯火,却也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走进玄关,凌风下意识地伸手开了灯。暖黄色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门厅的些许昏暗,也映照出苏瑶脸上难以掩饰的倦意和眉宇间深锁的忧愁。她脱下高跟鞋的动作有些迟缓,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无形的重量。
“回来啦。”凌风迎上前,接过她手中几乎空无一物的手提包,顺手放在玄关柜上。他习惯性地想去拥抱她,舒缓她紧绷的神经,但看到她那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伸出的手臂又顿在了半空中。
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留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柔和地勾勒出沙发、茶几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余味和一种属于苏瑶身上的、宁静而略带伤感的香气。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但在他们这个高度,反而感觉不到丝毫人间烟火气,只有无尽的虚空和遥远。
苏瑶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融入那片深邃之中。她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凌风默默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给予她无声的支持。他知道,苏瑶的心事,往往沉重得如同她此刻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客厅里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以及两人之间轻微的呼吸声。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苏瑶内心的挣扎已经到了临界点。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凝聚了她全身的力气,然后,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凌风。
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的眼睛很大,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水雾般的迷茫和挣扎。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斟酌着每一个字的分量。
“风,”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凌风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每当苏瑶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就意味着有极其重要,甚至可能改变一切的事情发生了。他转过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鼓励:“你说,瑶瑶。无论是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苏瑶的眼眶红了。她看着凌风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不安。她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才缓缓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却又字字清晰:
“在我家族的背后……一直有一个我从未真正见过,却如影随形般影响着家族命运的人。一个……神秘人物。”
凌风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知道苏瑶的家族背景复杂,是这座城市真正的古老豪门之一,盘根错节,势力庞大。但他从未听苏瑶提起过这样一个“神秘人物”。这听起来,就像是那些豪门恩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神秘人物?”凌风重复了一遍,试图从苏瑶的表情中捕捉更多信息,“能具体说说吗?他……或者她,对你,对苏家,到底有什么影响?”
苏瑶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奈和宿命感。“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我只知道他的存在,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苏家的上空。每一次家族面临重大的危机,或者面临关键的选择,总会有一些迹象表明,有人在暗中操控,推动着一切朝着某个方向发展。”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更深沉的夜幕,仿佛能穿透钢筋水泥的丛林,看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力量。“我小时候,听家里的长辈偶尔提起过,说家族能够安稳走到今天,离不开‘那位大人’的‘庇佑’。但‘那位大人’行踪诡秘,从不露面,也从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感谢或接触。他就像一个幽灵,只在关键时刻留下一些模糊的痕迹。”
“随着我渐渐长大,对家族事务有了一些了解之后,我开始怀疑这到底是家族内部的一种迷信,还是一个确确实实存在的、掌控着一切的黑暗力量。”苏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我查阅过很多家族的旧档案,询问过一些信得过的老仆人,但得到的信息都非常有限,而且语焉不详。他们总是讳莫如深,劝我不要多问。”
“最近这段时间,随着我们调查的深入,特别是关于那个地下交易网络和可能存在的‘钥匙’的线索,我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那个所谓的‘神秘人物’,可能真的存在,而且他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和深远。我感觉……我们可能已经触碰到他不想让人触碰的领域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