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市档案局外,晨雾还未散尽。
林昭站在法院法警身后,看着沈砚铭将银色备份硬盘郑重放进第三方公证处的密封箱。
金属扣“咔嗒”锁死的声响里,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郑砚秋发来的保全令照片还带着手机余温。
唐砚铭那辆黑色轿车留下的尾气味儿散得很慢,那句“井太深,你爬不出去”像根细针,扎在他后颈。
林昭望着法警臂章上的国徽,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在法庭上,他对着摄像机说“程序是丈量权力的尺子”时,台下有个老拆迁户抹着眼泪鼓掌——此刻他突然明白,那掌声里藏着的不是感动,是久旱逢雨的渴望。
“林处?”沈砚铭递来签收单,指尖还沾着公证处的印泥红,“要拍照留底吗?顾记者在那边举着相机呢。”
林昭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顾轻语正踮脚调整镜头,马尾辫被风掀起一绺。
他突然笑了,接过笔在签收栏落下名字:“拍吧。让更多人看看,尺子该怎么用。”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沈清欢发来的消息:“老地方,辰时三刻。”他低头扫了眼,指腹在屏幕上摩挲片刻,转身走向停车场。
城东老茶馆的门帘是褪色的蓝布,掀开时带起一阵茉莉茶香。
林昭刚跨进门槛,就听见方砚秋的声音:“……评估价是死的,但十年的门头招牌、熟客交情,这些是活的!补偿只算砖头,不算人气,老百姓能不闹吗?”
八张木桌围成环形,投影幕布上的《南湖片区更新草案》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
方砚秋站在幕布前,藏青色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指尖敲着“征地补偿”那栏——这是他第三次落选副镇长时,在笔记本上写了半夜的批注,林昭记得清楚。
“林处?”沈清欢从角落的茶柜后探出头,手里端着白瓷杯,“碧螺春,新炒的。”她递茶时袖口滑下,腕间还戴着去年帮林昭整理政策资料时被订书机划破的创可贴,淡粉色,边缘有点卷。
林昭接过杯子,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穿旧西装的是当年被“云山会”卡了副科名额的街道办老张,衬衫皱巴巴的是信访局总被踢皮球的王姐,还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低头在草案空白处写备注——那本子封皮是磨旧的牛皮,和韩砚声当年在开发区用的一模一样。
“他们叫自己‘落选者联盟’。”沈清欢压低声音,茶雾模糊了她的眼尾,“方姐说,反正升不上去,不如做点实事。”
“叮——”视网膜上泛起淡蓝光晕,阮棠的虚拟身影在茶杯上方浮现,淡蓝旗袍的裙角随着她说话的节奏轻摆:“人性图谱扫描完成。七人中五人改革意愿值92%,两人观望但协作倾向68%。检测到知识共享需求峰值,建议启动‘经验沉淀’计划。”
林昭垂眸抿了口茶,舌尖的苦涩突然变得清甜。
他想起昨夜系统弹出的“孤立值”预警——在扳倒唐砚铭的证据链里,他是唯一的牵头人;可此刻环形木桌旁这些人,像散落的星子,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聚成星图。
上午十点,区政府三楼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凉。
林昭站在投影仪前,激光笔的红点落在“南湖二期公众参与机制创新”的标题上:“基层干部最懂群众痛点,但这些经验总卡在‘非正式渠道’。办政策研讨沙龙,就是要把他们的土办法,变成能写进文件的金点子。”
分管副区长陈立明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敲出规律的“嗒嗒”声:“林昭,你是副处,主抓的是经济口。这种务虚的会,该让社建科来。”
“我知道。”林昭弯腰调整投影角度,挡住了脸上的表情,“但上周去南湖村调研,有位老支书拉着我手说,‘政策要是能听听我们这些落选干部的唠叨,比下十份文件都管用’。”他直起身子时,目光扫过陈立明桌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穿红裙子的小姑娘,正是去年被林昭帮忙解决学区问题的陈立明女儿。
陈立明的钢笔顿住了。
他盯着投影上“三千元经费”的备注看了半分钟,突然笑了:“行,你折腾吧。但出了乱子——”
“我担着。”林昭接口,语气轻得像片羽毛,“就当给年轻人练手。”
走出会议室时,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动:“声望值消耗20点,兑换成功:城乡规划专家顾问团(7人)联系方式已存入‘秘密通讯簿’。”他摸出手机给沈清欢发消息:“《基层破局百案》加个‘案例评注’栏,用匿名。”
中午十二点的区委大院,梧桐树影在走廊上斑驳。
周砚清抱着一摞人事报表经过公告栏,趁没人注意,从报表底下抽出半沓“政策研讨沙龙报名表”,快速塞进传阅栏最下层。
她的手指在表格边缘折了个小角——这是读书会的暗号:“老柳说,这次议题和南湖有关。”
消息在暗号群发出去的瞬间,党校地下室的荧光灯突然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