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书道,丞相府密室中,青铜兽形烛台吞吐幽蓝火苗,将虎皮帷幔映得狰狞如活物。吴冯斜倚檀木太师椅,翡翠扳指在指间缓缓转动,饕餮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他半阖眼眸,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帐下众人,嘴角勾起一抹阴鸷冷笑:“那皇帝调走十万铁骑,便想困兽犹斗?痴人说梦!我儿海涛的大军已在城外百里列阵,铁甲如林,战旗蔽空,只待我一声令下——”
太师佝偻着脊背,沟壑纵横的脸上堆起谄媚笑意,浑浊眼珠泛着算计的幽光:“丞相雄才,这陈国万里山河本就该姓吴。梁海涛不过是朝堂上聒噪的跳梁小丑,何须放在心上?”
话音未落,榆木门轰然洞开。侍卫甲胄相撞发出清响,单膝跪地禀道:“启禀丞相!陛下遣内监传旨,宣您即刻入宫,商议军国重务!”
吴冯转动扳指的动作骤停,随即爆发出洪钟般的大笑,震得梁间铜铃嗡嗡作响:“来得正好!备轿!我倒要看看,这位孤家寡人还能耍什么把戏。”
师爷一袭灰袍,身形佝偻如鬼魅,深陷的眼窝闪烁狡黠幽光。行礼时,嶙峋指节凸起如竹节:“若那昏君识趣禅位,尚可保全身家;若是执迷不悟……”话未说完,腰间软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得颧骨越发森白。
马蹄踏碎朱雀桥下的月影,惊起满池锦鲤翻涌如焰。吴冯踏入金銮殿,玄色蟒袍扫过金砖地面,扬起的尘埃在光柱中飞旋。他随意抱拳,目光扫过蟠龙金柱上的龙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陛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二十余位心腹大臣鱼贯而入,蟒袍玉带铺展如浪,众人以平辈之礼随意拱手,按剑分立两厢。皇帝左手掩面,右手死死抠进龙首雕刻,指节泛白如霜,眼中寒芒迸射:“吴冯!这就是你对君上的礼数?三纲五常,在你眼里不过是儿戏?”
“陛下与臣相识数十载,何必拘于俗礼?”吴冯把玩扳指,翡翠幽光流转眼底杀意,“今日既蒙召见,还请直言。臣府边关急报堆积如山,可没闲工夫在此周旋。”
皇帝周身气压骤降,龙袍下胸膛剧烈起伏:“放肆!朕一日为君,你便一日为臣,岂容僭越!”
“僭越?”吴冯仰天大笑,目光扫过群臣,“陛下看看这满朝文武!内忧外患之时,若不是我等撑持,这万里江山早成他人囊中之物。您的皇位,不过是累卵之危!”
梁海涛紫袍剧烈颤抖,胡须倒竖如戟,三步跨出,腰间玉佩撞在龙纹柱上叮咚作响,苍老手指几乎戳到吴冯面门:“巧言令色的奸贼!陛下召你商议国事,不是听你在此大逆不道!”
吴冯双臂抱胸,俯身逼近,鹰隼般的目光直逼梁海涛浑浊老眼:“梁大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难道还不明白?朝堂风云变幻莫测,莫要为了一时意气,误了卿卿性命。”他抚过腰间佩剑,寒芒扫过梁海涛涨紫的面庞。
“竖子!陛下乃天命所归,容不得你放肆!”梁海涛气得浑身筛糠,却仍梗着脖子怒喝。
“天命?”吴冯猛然甩袖,蟒袍上金线绣的团龙张牙舞爪,“陛下,您的十万铁骑已兵发小梁庄,而我儿大军陈于城外。只要我一声令下,这皇宫即刻化为焦土!藩王大军已至小梁庄,您觉得那十万铁骑能有几分胜算?这皇位,还能坐得安稳?”他目光如毒蛇般缠上皇帝苍白的脸,又转向梁海涛,“梁大人,你派去的密使和援兵,如今到了何处?还能支撑几日?依我之见,陛下还是快快让位,免得断送陈王国江山。”
皇帝强压怒火,指节在龙首扶手上掐出月牙形血痕:“朕一日在位,便是这天下之主!你若敢谋反,定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吴冯捧腹大笑,腰间玉佩撞出刺耳声响,“陛下那两万御林军,够不够我城外大军塞牙缝?十万铁骑早已开赴小梁庄,如今陈兵城外的,可是我儿亲率的虎狼之师!您手中的兵符,不过是张废纸!”
绯袍翻飞间,礼部侍郎越众而出,广袖伏地如流云:“陛下息怒!如今天下板荡,唯有吴丞相能挽狂澜于既倒。若委以倾国之权,必能攘除外敌、安定民心!”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应:
“吴丞相大才,实乃社稷柱石!”
“顺应天命,禅位贤能!”
“请陛下以江山为重!”
各色蟒袍如浪翻涌着跪拜,山呼声震得琉璃瓦上霜雪簌簌而落。皇帝怒不可遏,一掌拍向龙案,青铜香炉轰然炸裂,香灰如血雨般飞溅:“够了!”
吴冯却步步紧逼,眼中贪婪如烈火灼烧:“陛下莫要动怒。众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您肯……”
“白日做梦!”皇帝猛然起身,龙袍猎猎作响如困兽出笼。
吴冯冷笑:“陛下,局势已定。众臣心向于我,而您不理朝政,诬陷忠良,毫无治国之能。若无我出手,江山早危在旦夕。当今天下,唯我可担此重任。若我为君,必令我儿荡平藩王。陛下无兵无权,如何守江山?众叛亲离,致民不聊生,退位才是明智之举。我定能将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
皇帝龙目圆睁:“你当真要反?”
吴冯冷声道:“这是顺应天命。陛下是自己写让位书,还是要我动手?主动让位,或可留条活路。念在你对我女儿西宫娘娘的照拂,也可让你归乡养老。否则……”
皇帝怒喝:“痴心妄想!这天下永远是朕的!”
吴冯大手一挥:“不愿让位?来人,‘请’陛下退位!”话音刚落,两个卫士便向前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侍卫手提长剑横在皇帝龙案前,大声喝道:“大胆!谁敢动陛下!”
吴冯挑眉打量着侍卫,眼中尽是不屑:“就凭你?不过是条看家狗。识相的,速速退下!”
皇帝望着剑拔弩张的局面,眼中血丝密布:“吴冯!你当真要谋反?”
吴冯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志得意满的疯狂:“谋反?我这是顺应天命!陛下若执意顽抗……”他故意拖长尾音,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甲胄碰撞声,宛如死神的鼓点,“城外大军,可不会讲什么君臣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