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庄严肃穆的刑事审判庭。国徽高悬,冰冷地注视着下方。旁听席座无虚席,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被告人席成弧形排开,几乎挤满了法庭的那一侧。他们穿着统一的号服,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
孙鹏飞(石家庄,2006年入伍)强作镇定,但眼神闪烁,试图在与公诉人对视时维持一丝凶狠,却迅速败下阵来,只剩下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惶惑。
鲍玉佳(安徽淮南,2007年入伍)低着头,肩膀垮塌,仿佛被那身工商银行的保安制服抽走了所有筋骨,只剩下一具被过往污点和当下罪责压垮的躯壳。
曹荣荣(上海崇明,2008年入伍)身体微微发抖,不断绞着手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旁听席上任何一丝轻微的声响都能让她惊颤。
张帅帅(陕西靖康,2009年入伍)则努力挺直腰板,似乎想维持一点“士官”的体面,但游离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沈舟(浙江嘉定,2005年入伍)面色灰败,透着精明的算计失败后的彻底绝望。
武京伟(河北高碑店,2003年入伍)这个“小人士官”低垂着头,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仿佛这样就能躲过法律的审视。
伍华权(广东肇庆,2010年入伍)一脸茫然,似乎仍未完全理解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
危暐(VCD)(福州,靠父运作入伍)失去了平日的张狂,脸上带着一种闯下大祸后不知所措的惶恐。
林奉超(四川达州,上尉军官)穿着便服,但依旧习惯性地想保持某种仪态,只是那僵硬的脊背和避免与任何人对视的眼神,昭示着他内心支柱的崩塌。
付书云(福建闽清,中尉军官)则完全失了方寸,眼神涣散,嘴唇无声地嗫嚅着,智力上的局限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审判充满了远超他人的混沌恐惧。
马文平(内蒙古,三期士官)脸色晦暗,眼神复杂地躲闪着,他的“心黑”在法庭的庄严下变成了沉重的负罪感。
公诉席上,郑雅萍一身检察制服,英挺而肃穆。她的目光扫过被告人席,沉静如水,却蕴含着法律不容置疑的力量。身旁是厚厚的公诉案卷。
被害人席上,魏超(新城场站油料股三期士官)坐得笔直,眼神却依旧带着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茫然和创伤后的呆滞。程俊杰(湖北云梦,二期士官)和梁露(南昌,一期士官)紧挨着他,神情紧张而坚定,他们既是被害人,也是最重要的证人。陶成文(假军官)因伤情未出庭,其证言将以书面形式呈现。
审判长敲响法槌:“现在开庭!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郑雅萍站起身,清晰、冷静、有力地开始宣读。起诉书长达数十页,详细罗列了以孙鹏飞、危金根(另案处理)为首,林奉超、付书云、武京伟等人为骨干,鲍玉佳、曹荣荣、张帅帅、沈舟、伍华权、危暐、马文平等人参与的共同诈骗、故意伤害、窝藏包庇、冒充军人招摇撞骗等多项罪名。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铁钉,砸入每个人的耳中。
当宣读至“新城场站废弃仓库故意伤害案”一节时,法庭的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凝固点。
“…被告人孙鹏飞为转移矛盾、树立个人权威,率先煽动;
被告人鲍玉佳、张帅帅、沈舟、曹荣荣、伍华权、危暐积极响应,实施暴力殴打;
被告人林奉超、付书云身为现役军官,目睹犯罪行为,不仅未予制止,反而言语纵容(林奉超)、行为帮助(付书云),性质极其恶劣;
被告人马文平情节轻微…
共同对被害人陶成文、魏超进行殴打,致陶成文重伤,魏超轻伤(偏重)…
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郑雅萍的声音在法庭回荡,每一个名字被念出,都像是一记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对应的人身上。鲍玉佳的头垂得更低,曹荣荣的抽泣声变得明显,张帅帅挺直的腰板塌了下去,孙鹏飞的脸颊肌肉剧烈抽搐…
随后,法庭进入举证质证阶段。
当梁露的那段录音在法庭上公开播放时,效果是毁灭性的。
孙鹏飞煽动性的尖叫、众人的咒骂与叫嚣、拳脚到肉的声音、魏超茫然的求饶、陶成文绝望的嘶喊、林奉超冰冷的讥讽… 所有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仿佛将那个充满暴戾与疯狂的仓库瞬间搬到了庄严肃穆的法庭之上。
声音在回荡:
“都是这个老狐狸!还有这个蠢货!”(孙鹏飞)
“打他!让他卡我们的钱!”(鲍玉佳)
“妈的,老子的眼镜!魏超你个愣怂赔老子眼镜!”(张帅帅)
“揍他!”(沈舟)
(曹荣荣的哭骂声)
“让你拦我!让你撞我!”(危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林奉超)
被告人席上,许多人脸色惨白,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他们仿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以旁观者的视角,听到自己当时魔鬼般的声音和行为。那种群体性的疯狂在法庭冷静的光线下显得如此丑陋和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