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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道重力枷锁轰然扣上肩骨时,刘周听见了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
这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此刻身处真界“沉渊古境”深处,九倍重力碾压下,身体内部最真实的哀鸣与抗争。皮肤之下,淡金色的肌体纤维如同被无形巨锤反复锻打,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他像一尊被压进地底的青铜雕像,双脚深陷于坚硬如铁的黑岩地面,蛛网般的裂痕以他为中心蔓延开去。
汗水早已流尽,取而代之的是皮肤表面沁出的一层细密血珠,又被恐怖的重力狠狠按回毛孔。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艰难,如同在粘稠的水银里挣扎换气,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带着灼热的铁锈味。
“还不够!”刘周心中低吼,双目赤红如血。丹田内,那枚由《万化归墟经》精粹而成的真元种子,在重压之下疯狂旋转,每一次旋转都喷薄出更加精纯、更加凝练的真元流火,咆哮着冲入四肢百骸。剧痛如万蚁噬心,但更深处,一种超越痛楚的奇异力量感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滋生、壮大。
真界,这片浩瀚无垠、元气如狂潮汹涌的天地,曾在他初临之时,以无情的伟力将他那点引以为傲的修为碾压得如同尘埃。天地法则的束缚,无处不在的沉重压力,让每一次吐纳都仿佛在对抗整个世界。正是这种无处不在的“沉”,这种令人窒息的“重”,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曾经的渺小,也斩断了最后一丝对下界那便捷却根基浮华的双修功法的依赖。
沉渊古境,便是他为自己选择的磨刀石,一处重力扭曲、法则混乱的天然绝域。在此地,唯有最坚韧的意志,最纯粹的悟性,最扎实的根基,才能生存,才能蜕变。
“给我……开!”
喉咙深处迸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并非响彻云霄,而是在沉重的空气里艰难地撕开一道裂痕。刘周体内奔涌的真元骤然提速,仿佛决堤的洪流,狂暴地冲刷着每一寸被九倍重力死死禁锢的经脉。筋骨深处传来不堪重负的“咯咯”呻吟,皮肤表面那层血珠瞬间被震散,化作细密的血雾弥漫开来,又被沉重粘稠的空气死死压回体表,染红了他褴褛的衣袍。痛!超越想象的剧痛几乎撕裂了他的意识,但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力死死锚定着他的心神——变强!唯有在真界的铁砧上将自己反复捶打,才能脱胎换骨!
真元流火在重压的极限逼迫下,竟透出丝丝缕缕暗金色的光芒,如同熔岩在黑暗中流淌。这光芒所过之处,那些被重力压榨到濒临崩溃的肌体组织,竟在毁灭的边缘,生出一股崭新的、更加强韧的生机!新生的肌体纤维在毁灭的灰烬中顽强地抽芽,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光泽,缓慢地替代着旧有的结构。
就在这毁灭与新生激烈交锋的临界点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他灵魂深处炸开!
嗡——!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意识层面骤然响起的恢弘鸣响。它穿透了肉身的剧痛,盖过了真元的咆哮,如同洪钟大吕在灵魂深处敲响。刘周心神剧震,猛然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前方。
就在他正前方,那面在九倍重力下依旧岿然不动、仿佛亘古长存的巨大黑色石壁——沉渊古境的核心“镇狱天碑”,此刻竟在他意志与肉体双重突破的瞬间,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碑体表面,那些原本模糊、被岁月侵蚀得难以辨认的古老刻痕,骤然亮了起来。并非耀眼夺目的强光,而是一种深沉内敛、仿佛源自宇宙洪荒的暗金色泽。无数道繁复玄奥的线条在暗金光芒中流动、重组,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密码锁被悄然触动。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水波般荡漾流转,勾勒出无数奇异的图案:有人形盘坐,引九天星辰之力灌体;有巨兽咆哮,以身躯撞碎山岳;有神禽翱翔,翎羽切割虚空……每一幅图案都蕴含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肉身力量的意境。
一股苍茫、浩瀚、带着无尽岁月沉淀的意志洪流,猛地从天碑爆发出来,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跨越时空的审视和……召唤!
这股意志洪流无视了刘周身体的防御,无视了他精神的抵抗,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抽离!
轰!
刘周只觉眼前一黑,随即是无垠的黑暗。并非沉渊古境的幽暗,而是冰冷、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凝固的宇宙深空。绝对的虚无包裹着他,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唯有永恒的孤寂。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虚无中,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金光,在前方亮起。它迅速拉近,化作一条无限延伸、不知起于何处又通往何方的古老石径——星空古道!石径由不知名的巨大星辰碎片铺就,散发着冰冷坚硬的气息。古道两侧,是永恒的黑暗,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而就在这条孤寂古道的中央,八具庞大得令人窒息的躯体静静矗立,如同八座亘古永存的巨岳!
它们并非血肉之躯,更像是某种神异的金属或奇石铸就,通体覆盖着暗金色的、布满玄奥纹路的甲胄。甲胄的样式古朴到无法想象,带着一种超越文明的厚重感。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人形战神,手持断裂的巨兵;有的如龙首巨人,背负破碎的天柱;有的如三头六臂的怒佛,脚踏星辰残骸……每一具都散发着镇压诸天、碎裂寰宇的恐怖威压,即使它们早已寂灭,仅仅残留的意志碎片,也足以让刘周的灵魂瞬间冻结,思维都几乎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