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沧南第二人民医院。?
清晨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走廊的寒意,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焦灼,弥漫在住院部九楼。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压抑的沉静。
一个身着便装却难掩军人干练气质的青年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过走廊转角,正是冷轩——冷清的弟弟,冷落的二哥。
他胸膛剧烈起伏,
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写满了风尘仆仆与深入骨髓的担忧。
表面是刚结束上京新兵集训营第一季度的军人,实则是守夜人预备役的他,
在接到三弟冷落突发心肌梗塞、病危的消息后,一刻未停。
他几乎是以恳求的姿态,
动用了当地守夜人的紧急通道,才得以在一天之内跨越千山万水,抵达这充满生死未知的医院病房。
病房的门牌号在眼前闪过,冷轩在目标门前猛地一个急刹,硬底鞋与光滑的地面摩擦发出短促刺耳的声响。他甚至来不及调整呼吸,一把推开了房门。
门轴转动的轻微嗡鸣中,病房内的景象撞入眼帘。冷清——他疲惫不堪的大哥——正趴在冷落的病床边,似乎已经维持这个守护的姿势沉睡了许久。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在他略显凌乱的发梢和微蹙的眉宇间洒下斑驳的光晕。这幅景象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穿了冷轩紧绷的心弦,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心疼涌了上来。
“大哥……”冷轩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哽咽。
轻微的呼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冷清的身体微微一颤,从浅眠中惊醒。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当看清门口的身影是冷轩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真实的、如释重负的笑容,驱散了部分疲惫的阴霾。
“弟弟,你回来了……”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边说边下意识地打了个沉重的哈欠,眼角渗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
冷轩立刻大步上前,伸手稳稳地扶住冷清略显僵硬的肩膀:“大哥,身体不要紧吧?你在这里守了一夜?”
语气里满是关切和自责。
冷清在他的搀扶下缓缓挺直腰背,
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姿势而酸痛的筋骨,摆了摆手:“没事,不打紧,还好……”他看向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的冷落,眼神柔和,“就是等了你一夜,你小子可算来了……”
冷轩闻言,
脸上瞬间爬上窘迫的尴尬,刚想开口解释路上可能的耽搁或是心中的愧疚——
“没事,”冷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目光重新落回冷落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奇迹的欣慰,
“三弟的情况已经稳住了。”
“心脏功能恢复得很好,肌钙蛋白的峰值也在预料范围内。接下来静养一个月,再好好调理一段时间,杜绝劳累和刺激,以他的底子,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真的?!”
冷轩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一瞬,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眼中迸发出光彩。
兴奋之余,他忽然想起路上听到护士站那边隐约飘来的议论,
带着难以置信的好奇问道:“对了大哥,我刚才在外面听到护士们说……是你用了一种特殊的‘技术’救了冷落?”
“我记得你不是大脑精神科的主任吗?这种心脏介入手术……”他看向冷落胸口留置针的位置,满眼疑惑。
冷清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那笑容里混杂着高深莫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秘密:“怎么?”
“我作为精神科主任,难道还不能‘全能’一点吗?至于技术是哪来的……”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眨了眨眼,
“保密哦~?>?o? .?.?”
这熟悉的、带着点捉弄意味的回应让冷轩瞬间像个不满的孩子,下意识地嘟起了嘴,小声抱怨:“大哥,你真的是~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o·(?w?)?o·?.”
冷清被他这反应逗乐了,低低轻笑出声,带着兄长特有的宠溺,伸手自然地揉了揉冷轩的短发:“好了好了,”
“咱们二弟也是大人了,还是个军人呢,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嘟囔。”
病房里流淌着一种劫后重逢的、带着淡淡温馨的亲昵气氛。
晨光似乎也暖了几分,仿佛预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即将圆满渡过。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与温情,
在下一秒被彻底粉碎!
冷轩脸上的笑意和放松瞬间凝固,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病床上看似平静的冷落身上。
一股极其微弱、常人无法感知,但对他这位守夜人预备役来说却如同沸水般突兀的能量波动,正从冷落的体内悄然溢出!
“精…精神力?!”冷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脱口喊道,“三弟?!他…他觉醒禁墟了吗?!”
这一声惊呼如同惊雷,让冷清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染上凝重与茫然。
他猛地回头看向冷落,心中警铃大作:禁墟?这个世界人类对抗神秘的超自然力量?冷落怎么会……?
就在这个疑问
刚刚在冷清脑海中成型的刹那——
“滴滴滴——滴滴滴——!!”
刺耳、尖锐、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的警报声骤然炸响!
连接冷落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
原本规律跳动的绿色波纹线条,毫无征兆地疯狂下坠,瞬间拉成一条令人绝望的、近乎笔直的红线!
代表心跳的符号剧烈闪烁了几下,
竟彻底消失,
只留下刺耳的、象征生命流逝的长鸣!
“什么?!”
冷清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巨手狠狠攥住,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全身,“怎么回事?!冷落!”
他几乎是扑到床头,手指颤抖着想去触碰冷落,却又不敢,只能本能地狠狠拍向墙壁上那个鲜红的急救铃按钮!
尖锐急促的铃声
瞬间撕裂了整层楼的宁静!走廊外瞬间响起纷乱沉重的脚步声。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一群值班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当看到监护仪上那条恐怖的红线和刺耳的警报时,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短暂的空白和难以置信——明明刚才还一切平稳!下一秒,专业素养让他们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快!除颤仪!氧气加压!”
“快推急救车!”
“让开!快!送急救室!!”
“肾上腺素准备!快!通知老张!”
场面瞬间陷入令人窒息的混乱。
医生们以最快的速度切断固定装置,护士飞快地调整输液管路,合力将沉重的病床如同离弦之箭般推出病房。
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夹杂着医护人员焦急的指令和奔跑的脚步,汇成一股死亡的洪流,
涌向走廊尽头的急救通道。
病房内瞬间只剩下冰冷的寂静和一片狼藉。冷清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刚才为弟弟脱离危险而强行支撑的精气神瞬间崩塌。
他猛地转身,
死死抓住同样脸色煞白的冷轩的肩膀,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微微扭曲:
“到底发生了什么?!轩!你刚才说什么禁墟?!落儿怎么会……?!”
冷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看着大哥眼中近乎崩溃的猩红,他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大哥,我…”
“刚刚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精神力波动,很微弱,但确实是觉醒禁墟的征兆……可这不应该……”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煎熬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钝刀割肉。
半小时后,急救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终于熄灭。
门缓缓打开,那位先前曾协助冷清完成那场奇迹般的冠脉灌注手术的张医生,
率先走了出来。
他的白大褂上沾染着几点来不及擦拭的暗红,脸上不再是之前的敬佩与协作,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疲惫、无法掩饰的挫败和……深深的歉意。
他摘下口罩,目光沉重地扫过门外如同雕塑般僵硬站立的冷家兄弟,最终定格在冷清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声音沙哑而艰涩:
“冷主任……”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
“对不起……我们真的尽力了……”
“明明……明明昨天你我配合,”
“手术做得那么完美,您的技术……简直是教科书级别,我从医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那样精准的介入……”
他的话语充满了惋惜和不解,随即被巨大的困惑和绝望取代,“但现在的情况……太诡异了,太突然了……您知道吗?”
“小冷落体内的肌肉组织密度……还有骨骼、筋膜的强度,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不正常的、剧烈的增长!这种强度……远远超出了他身体原有的承受极限!”
“那好不容易植入、支撑起脆弱血管的支架……在内部肌肉突然膨胀的强力挤压下……它……它被硬生生挤偏了……”
张医生痛苦地闭上眼,仿佛不愿回忆那一幕:“支架的尖端……刺穿了临近的血管壁……引发了无法控制的大出血……速度和出血量……远超想象……我们……”
他睁开眼,里面是沉痛的海水,不敢再看冷清的眼睛,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非常非常糟糕……他……可能……随时都会……”
最后几个音节尚未完全落下——
“呃……”
冷清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
只剩下张医生那张开合的嘴和绝望的宣告在无限放大、扭曲。
一股冰冷的黑暗
如同巨浪般从脚底急速涌上头顶,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识。
他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能发出,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哥!!!”
冷轩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的嘶吼瞬间撕裂了急救室外的死寂!他惊慌失措地向前扑去,试图接住那倒下的身影。
“冷主任!!”
“快!医生!这里有人晕倒了!!”
周围的医生护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短暂的错愕后,惊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再次响彻走廊,刚刚平息的混乱旋涡再次被无情地搅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