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心下有些无奈。他上辈子便深知,广市火车站这一带素来不太平,抢劫偷盗、欺诈拐骗,层出不穷。
更麻烦的是,此地人情紧密、同乡抱团,相当难搞。
他原以为低调行事便能避开些麻烦,带着货做卧铺车厢这一举动还是太惹人眼了。
眼下这情形,怕是难以善了。
到了凌晨一两点钟,门外依旧一片寂静,只有列车行进时规律的轮轨撞击声。
陈二狗有些沉不住气,凑近陈默压低声音问:“陈默,我们是不是看错了?那帮人不会不来了吧?要不我出去守一会儿?”
陈默一把拉住他:“二狗哥,别去。你自己在外面,我不放心。再等等,若他们今晚真不来,明天白天我们再轮替休息也不迟。”
成星海也小声跟着劝:“是啊二狗哥,小默哥说得对。我们这货值好几千块钱呢,可不能大意了。
陈默心中暗叹,何止几千块钱,那是整整十根金条呢。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车厢内只余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
凌晨三点多,将近四点,正是人最疲惫、意识最涣散的时刻。
就在这时,车厢门下的缝隙中,无声无息地探入一根点燃了的细长的香。
一股特别的香气传来。
陈默心头一凛,来了!
他迅速以手掩住口鼻,示意另外两人照做,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挪上前,伸手精准地掐灭了香头。
三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藏身于门框两侧的阴影里,屏息静待。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门缝中再次传来细微动静。
这一次,是一枚薄铁片缓缓探入,轻巧地拨开了门锁的舌簧。
“咔”的一声轻响,门被推开。
两道黑影迅速闪入,动作熟练无比。
就在这一刹那,陈默、陈二狗和成星海同时出手,抓起早就备好的衣服架子,狠狠朝那两人抽去!
“哎呦!”“呃啊!”两声痛呼顿时响起。
那两人显然没料到会遭遇伏击,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
其中一人反应极快,硬生生挨了两下,反而反手一把抓住成星海挥来的衣架,猛力一拽!
成星海收势不及,整个人被拖得向前扑去。
电光石火间,陈默与陈二狗同时动了。
陈二狗是村里打架打出来的好手,力气大、下手狠,一根木衣架被他抡得虎虎生风,没头没脑地朝对方砸去。
而陈默则不同,他身形灵活,看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一把将成星海拽了回来,推到自己身后。
“打死你们这几个偷鸡摸狗的小瘪三!”陈二狗一边打一边吼。
这边的打斗声和喊叫声很快惊醒了邻近隔间的乘客,有人发出惊问,有孩子被吓哭,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骚动。
两名窃贼见事已败露,又眼看讨不到好,互相对视一眼,转身就向门外逃去。
陈二狗打得热血上涌,提起衣架就要追出去。
“别追!”陈默却一把拦住了他,“你们俩就待在车厢里,守着东西,哪儿都别去!”
说完,陈默自己却冲了出去。
但他并不是真要去追那两人,而是一边跑,一边用手捂住脸,装作剧烈咳嗽的样子,同时用另一只手挨个重重敲击沿途所有卧铺隔间的门。
“抓小偷啊!有小偷!大家快醒醒,看看自己的随身行李!”
他的喊声焦急而响亮,瞬间传遍了整节车厢。
一时间,更多灯光亮起,人们惊慌地起身检查行李呼唤同伴,整个卧铺区彻底陷入一片警惕和混乱之中。
陈默原本就无心恋战,更没想真去抓住那两个贼。
这是1980年,不是千禧年后。
敢在火车上如此偷东西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两个单独行动的小毛贼,背后必然有一个盘根错节的团伙。
这列车上,还不知还藏着多少他们的同伙呢。
更何况,这些人还很有可能与车上的工作人员有所勾结。
就算他们三人侥幸把人抓住了,扭送给乘警,又能怎样?
若乘警本身就有问题,转头就会放人;即便乘警公正,也难以防范同伙中途劫人。
到头来,不仅东西难保,他们三人更可能遭到疯狂的报复。
人在异乡,势单力薄,绝不能意气用事。
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水搅浑。
惊动所有乘客,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警惕起来。
一旦整节车厢的人都捂紧了行李,看谁都警惕的时候,窃贼团伙就不得不有所顾忌,甚至被迫放弃原定目标。
陈默一路喊过去,直到车厢尽头,看着彻底惊醒,议论纷纷的人群,才慢慢停下脚步,微微喘了口气。
目的,达到了。
陈默直接转身混入出来查看的人群往回走,装成也被惊醒出来查看情况的路人。
几乎整个车厢里的包厢门都被打开了。
“怎么回事?真进小偷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打喊杀的……”
“哎呀你快看看包!我们的钱可别丢了!”
“这火车上的治安真是越来越差了……”
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陈默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包厢门口。
他推开虚掩的门,立刻对上两双满是紧张的眼睛。
陈二狗和成星海甚至连手上的衣架子都还没放下。
陈默侧身闪进包厢,反手将门拉上,但并未完全关死,留了一条细缝用以留意外面的动静。
陈默语气刻意放得轻松了些:“人跑了,没抓着。不过现在这阵势,他们应该不敢再来了。”
听到这话,陈二狗和成星海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长长吁了口气。
陈二狗甚至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低声骂了句:“妈的,吓死老子了……”
陈默知道,这两人现在都不是能扛住太大风浪的主,过度的紧张容易误事,得先安抚一下。
他目光转向成星海,语气关切地问道:“星海,你没事吧?刚才我看你被拽了一下,伤到哪儿没有?”
成星海连忙摇头,活动了一下手臂:“没事,默哥,就胳膊肘磕了一下,不碍事。”
他的脸色还有些发白,但眼神已经镇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