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纳利峰深处,一处背风的冰壁凹槽成了三人临时的避风港。坠毁的直升机残骸被张骁和陈青梧以卸岭搬山的蛮力硬生生拖拽过来,扭曲的金属骨架半嵌在冰雪里,勉强撑起一个能容身的空间。陈青梧正用那柄家传的“古剑”,小心翼翼刮掉内舱壁上冻结的血冰,动作轻巧得像在处理一件稀世瓷器。刺骨的寒风在残骸外呼啸盘旋,如同无数冰针攒刺,却被这金属与冰雪构筑的脆弱堡垒挡在外面。
陆子铭裹紧了几乎被冻成硬板的科考服,呵出的白气瞬间在眉睫上凝成霜花。他冻得发青的手指几乎握不住那块半截的符牌,冰冷的触感直透骨髓。旁边摊开放着从雇佣兵尸体上搜出的防水背包里找到的东西:几页泛黄、边缘被某种粘稠暗红液体浸染的因纽特古老族谱,还有几件在微弱应急灯光下闪着惨白幽光的海象牙法器——那是从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悬棺区附近雪地里扒出来的。
“老陆,还没冻僵吧?”张骁的声音带着点戏谑,从残骸深处传来。他正半跪在地上,用他那柄宽厚沉重的青铜剑当撬棍,吭哧吭哧地对付一块死死卡在角落的直升机装甲板。每一下发力,裸露在外、肌肉虬结的小臂上青筋都根根暴起,青铜剑与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身边堆着几件从撞碎的驾驶舱仪表盘里硬拆下来的古怪零件,几根缠绕着断裂导线的金属管,还有一个被压扁了半边的银白色金属小盒,上面印着模糊的俄文标签。他额角沁出的汗珠,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里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粒。
“快了快了…这玩意儿,死沉!”张骁喘着粗气,猛地一发力,“哐当”一声巨响,那块扭曲的装甲板终于被他撬开,砸落在冰面上,溅起一片雪沫。他抹了把脸上的冰渣,抄起那个压扁的银盒子,又捡起两根看起来最结实的金属管,转身走到陆子铭身边,一屁股坐下,震得身下的冰雪嘎吱作响。“喏,看看这些破烂玩意儿,能不能拼个简易炉子出来?再这么冻下去,咱们仨都得成德纳利峰的永久冰雕展品。”
陈青梧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抱着古剑凑过来,借着陆子铭手边应急灯那点可怜的光线,仔细辨认银盒上的俄文:“增压…燃料…调节阀?好像…是某种航空燃料的辅助调节装置?”她抬头看向张骁,眼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或许…真能改改?”
“试试呗,总比干冻着强。老陆,你先研究你的宝贝疙瘩。”张骁把那堆冰冷的金属零件往陈青梧面前推了推,自己则抓起陆子铭放在族谱旁边的一个军用保温杯,拧开盖子,里面是半凝固的雪水。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激得他一个哆嗦,却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陆子铭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半块符牌放进一个从背包里翻出来的、边缘带着磕碰痕迹的便携式合金托盘里。符牌断裂处犬牙交错,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断口深处似乎隐隐流转着一种极其内敛、几乎难以察觉的暗沉光泽,非金非石。他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异常精密的多功能光谱分析仪,看起来像军方特供的玩意儿。仪器的探头像一根细长的金属针,尖端闪烁着一点微弱的红光。
他将探头轻轻抵在符牌的断口处。仪器屏幕亮起,瞬间刷过瀑布般的复杂数据流。陆子铭屏住呼吸,浑浊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跳动的字符和光谱曲线。陈青梧和张骁也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目光聚焦在那小小的屏幕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仪器运行时极其细微的“嗡嗡”声,以及外面永无止境的风雪呼啸。
突然,光谱仪屏幕猛地爆出一片刺眼的红光!紧接着,“噼啪”一声脆响,探头顶端那点微弱的红光骤然熄灭,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强烈腥气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怎么回事?”张骁反应极快,一把将陈青梧往后拉了一步,青铜剑瞬间横在身前,警惕地扫视四周。
“探…探头烧毁了!”陆子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手忙脚乱地取下报废的探头,心疼得嘴角直抽抽。他死死盯着托盘里那块依旧冰冷沉寂的符牌,眼神却像着了火。“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这断口…这断口的微观结构对特定频段的光谱能量吸收效率高得离谱!瞬间过载!仪器自我保护烧掉了探头!”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近乎狂热的兴奋,声音都变了调,“这绝对不是地球上已知的任何常规金属或合金!更不是玉石!它的内部…它的内部一定有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微观构造!”
他像是着了魔,完全不顾仪器的损坏,又拿起另一个小巧的、类似放大镜但镜片布满复杂刻度的手持式微观场强探测仪,再次凑近符牌断口。这一次,探测仪镜片下的景象被投射到旁边一个小型光屏上。屏幕上,符牌断裂处那参差的微观结构被放大了无数倍,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扭曲纠结的脉络状形态。这些脉络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某种诡异的生命般,在极其缓慢地蠕动、盘绕。更令人心惊的是,无数极其细微、比尘埃还小的黑色微粒,正从这些蠕动的脉络深处被一点点“排挤”出来,如同伤口渗出的黑色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