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秋风带着几分凉意,卷着落叶在街巷间穿梭。周世昌紧了紧身上的锦缎长衫,站在自家古董店"聚宝轩"的门口,望着几个伙计小心翼翼地将新购得的一批汉代陶俑搬进后院。
"轻些,轻些!这可都是千年前的宝贝!"周世昌忍不住出声提醒,眼睛紧盯着那尊最为高大的将军俑。那陶俑高约六尺,身披铠甲,手持长戟,面容威严中透着几分沧桑,虽经岁月侵蚀,却仍能看出当年工匠的精湛技艺。
这批陶俑是他花了三百两银子从洛阳一个古董贩子手中购得,据说是从一处汉代古墓中出土的。周世昌在古董行当摸爬滚打二十年,一眼就看出这是真品,特别是那尊将军俑,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一般。
"老爷,这批陶俑放在哪里?"管家老赵恭敬地问道。
周世昌捋了捋胡须:"把那些小些的放在前厅展示,这尊将军俑...就放在我书房吧。"
"这...放在书房是否不太吉利?毕竟是墓里出来的东西..."老赵有些犹豫。
"无妨无妨。"周世昌摆摆手,"我周世昌行得正坐得直,还怕这些?再说,这将军俑气度不凡,放在书房正好镇宅。"
当夜,周世昌在书房点起油灯,细细端详那尊将军俑。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陶俑上,给它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晕。周世昌越看越觉得神奇,那陶俑的眼睛似乎有神采流动,铠甲上的纹路在月光下仿佛真的在闪烁。
"真是鬼斧神工啊..."周世昌感叹着,伸手轻轻抚过陶俑的面部。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陶俑脸颊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来,让他猛地缩回了手。
"奇怪..."周世昌皱眉,正想再仔细查看,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悠长的猫叫。他转头望向窗外,只见一轮满月高悬天际,皎洁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当他再回头看向陶俑时,心脏几乎停跳——那陶俑的眼睛,竟然转动了一下!
周世昌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两步撞在了书架上。他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然而下一刻,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陶俑的嘴唇微微颤动,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呼..."
"谁?谁在那里?"周世昌声音发颤,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陶俑的面部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从那些裂纹中透出淡淡的蓝光。裂纹越来越多,很快遍布全身,最后"咔嚓"一声轻响,陶俑表面的泥壳剥落,露出里面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
那光影渐渐凝实,化作一个身着汉代铠甲的将军,面容与陶俑一模一样,却多了几分生气。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几声关节的脆响,然后对着周世昌拱手一礼。
"在下霍成,大汉边关守将,因执念未消,借月光显形,惊扰先生了。"
周世昌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经营古董多年,听过不少古物通灵的传说,却从未想过自己会亲眼目睹。他强自镇定,回了一礼:"在下周世昌,长安古董商...将军这是..."
霍成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透明,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竹简上:"今夕何年?"
"大唐天宝十载。"周世昌答道。
"天宝...天宝..."霍成喃喃自语,"原来大汉已经亡了么..."
周世昌见他并无恶意,胆子也大了些:"将军为何会...附在这陶俑上?"
霍成叹了口气,身影随着叹息微微波动:"此事说来话长。先生可愿听我讲述前尘往事?"
周世昌连忙点头,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又觉得不妥,起身让座:"将军请坐。"
霍成摇摇头:"我乃魂体,无需座位。先生自便。"他飘到窗前,望着明月,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生于汉武帝元狩三年,陇西人士。年少从军,因战功累升至边关守将,驻守阳关。那时匈奴猖獗,屡犯边境,我率部下与之周旋,大小数十战..."
随着霍成的讲述,周世昌仿佛看到了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霍成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几分沧桑,将八百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最惨烈的一战,是在元封六年秋。匈奴左贤王率五万骑兵南下,我部仅三千人,奉命护送一位西域公主入长安和亲。我们在戈壁滩上遭遇伏击..."
霍成的声音变得沉重,身影也微微颤抖:"那是一场血战。箭如雨下,刀光剑影中,我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我护着公主车驾突围,却被流矢射中后背...最后看到的,是公主惊恐的面容和我副将李敢拼死护驾的身影..."
周世昌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后来呢?公主可安全到达长安?"
霍成摇头:"不知。我死后,魂魄不散,执念难消。我放心不下那未完成的使命,放心不下那些战死的弟兄...我的魂魄附在了随葬的陶俑上,等待有朝一日能得知结局..."
说到这里,霍成的身影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他转向周世昌:"先生既经营古董,可曾听说过这批陶俑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