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渐渐散了,露出被炮火犁过的焦黑土地。羽惊鸿正低头检查雀族伤员,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鳞片摩擦地面的窸窣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鳞渊。
“你们雀族的医疗兵手够笨的,”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嘲讽,尾尖却卷着个沉甸甸的金属盒抛过来,“蛇族的凝血膏,比你们那光能愈合快三倍。”
羽惊鸿接住盒子,指尖触到残留的体温,冷哼一声:“收起你那假好心,上次是谁把我族伤员的绷带换成会刺痒的毒藤?”嘴上这么说,却转身把盒子递给医疗兵,低声吩咐,“给伤得重的用。”
鳞渊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个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他刚要转身,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山脊闪过一抹异样的银光——是虫族的信号弹。
“警戒!”两人几乎同时吼出声。
羽惊鸿振翅升空的瞬间,鳞渊已经化作巨蛇缠上旁边的岩石,蛇瞳扫过四周的速度比雀族的侦察兵还快。“西北山脊有埋伏,数量不少于五十!”他嘶声喊道,尾尖精准地指向羽惊鸿正想探查的方向。
“左翼交给我!”羽惊鸿的光能箭已经在弦上,她甚至不用计算角度,就知道鳞渊会在她射出箭的瞬间,用尾巴掀起碎石干扰虫族的视线——就像三年前在迷雾森林,他们为了争夺最后一株月光草,明明在厮杀,却在星兽突袭时,不约而同地背靠背站成了防御阵。
光能箭穿透虫族甲壳的脆响,和鳞渊毒牙撕裂猎物的声音混在一起,竟有种诡异的和谐。羽惊鸿在空中做了个急速俯冲,利爪抓起一只虫族掷向地面,落地的位置恰好是鳞渊甩尾能扫到的范围。
“你故意的!”鳞渊避开飞溅的虫血,尾尖却精准地接住她抛来的虫族,“想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总比某人刚才故意把虫尸踢到我脚边强。”羽惊鸿振翅掠过他头顶,鎏金羽翼扫过他的蛇头,带起一阵风,“左后方有漏网的,速度快!”
鳞渊几乎是本能地回身,毒牙刺穿了那只正要偷袭的虫族。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羽惊鸿的声音比对族内的号角还敏感——她语气里哪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的肌肉都会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厮杀到最后,羽惊鸿的羽翼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光能运转都开始滞涩。她正被两只虫族围攻,忽然感觉一股巨力从侧面撞来,是鳞渊用蛇身将她撞开,自己却被虫爪撕开了腹侧的鳞片,暗紫色的血汩汩涌出。
“你找死啊!”羽惊鸿红了眼,光能骤然爆发,将两只虫族烧成灰烬。她扑过去想按住他的伤口,却被他用尾巴扫开。
“离我远点,”鳞渊疼得声音发颤,眼神却狠厉,“别让你的血沾到我身上,脏。”
“冷血动物!”羽惊鸿气得发抖,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她被雀族长老惩罚关在禁足笼里,是小鳞渊偷偷爬进来,用尾巴卷着野果从栏杆缝里塞给她,那时他的鳞片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一点都不扎手。
“哭什么,”鳞渊看着她的眼泪,忽然有些慌乱,尾尖笨拙地想去擦,又猛地收回来,“我死不了。倒是你,翅膀断了可就飞不起来了,到时候我把你扔去喂星兽。”
羽惊鸿被他气笑了,伸手抓住他还在流血的尾巴尖:“闭嘴吧你。”她将光能缓缓注入他的伤口,这次他没再推开,只是别过头,耳后的鳞片悄悄泛起了浅红。
远处的战士们又看呆了——刚才还在互相嘲讽的两人,此刻一个忍着疼不吭声,一个咬着唇输送光能,连呼吸的频率都渐渐同步。就好像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恨意,从来都是为了掩盖另一种更深的东西——比如,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生死与共的默契。
鳞渊忽然低笑一声,声音闷在喉咙里:“喂,羽惊鸿,等打完这仗,我就去拆了你们雀族的了望塔。”
羽惊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却扬起来:“那我就把你蛇族的温泉池填了,种满带刺的荆棘。”
阳光穿透云层照下来,落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焦黑的土地上,不知何时落了几片鎏金的雀羽,和几片幽蓝的蛇鳞。
雀族的小侄女抱着新孵出的雏鸟,脆生生喊羽惊鸿“姑姑”时,她正被鳞渊堵在资源星的峡谷里。
“听说你族里那只红雀昨天结契了?”鳞渊的蛇尾卷着块能量晶石,慢悠悠在她眼前晃,“彩礼是三箱月光石,比你当年想讹我的那批多两倍。”
羽惊鸿拍开他的尾巴,鎏金羽翼在岩壁投下阴影:“总比某些人连蛇族长老安排的联姻都敢逃婚强。”她想起上月雀族庆典,全族都在催她找个同族伴侣,连最疼她的祖母都叹着气说“惊鸿啊,看看你发小都抱第三个蛋了”。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滚下碎石。两人几乎同时侧身,背靠背贴在岩壁上——是虫族残留的机械哨兵启动了。羽惊鸿指尖凝聚光能的瞬间,鳞渊已经算出哨兵的攻击轨迹:“左三右二,你打高处的!”
光能箭与蛇尾扫出的劲风同时迸发,机械哨兵的残骸刚落地,就听见峡谷外传来雀族与蛇族战士的喧哗。原是两边的族人见他们迟迟未归,竟结伴来寻,此刻正目瞪口呆看着背靠背的两人。
“少主!您怎么跟蛇族少主……”雀族的老侍卫急得跳脚。
“少主,蛇族长老说您再不回去相亲,就把您的领地划给旁支了!”蛇族的随从也在喊。
羽惊鸿猛地转身,撞上鳞渊的蛇瞳。他眼里的嘲讽不知何时换成了别的东西,像藏在冰层下的火种。
“看什么看,冷血动物。”她别开脸,耳尖发烫。
“总比某些老姑娘强。”鳞渊嗤笑,尾尖却悄悄勾住她的脚踝,在她要踹开时又松开,“走了,回去应付那些老家伙。”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峡谷,谁都没说话,却默契地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在对方被族人围堵时,用一句“还不走?等着虫族回来收尸吗”打断催婚的絮叨。
傍晚的霞光漫过峡谷,雀族的光能与蛇族的鳞片在暮色里泛着微光。羽惊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鳞渊的声音,轻得像风:“下次他们再逼你相亲,就说要跟蛇族少主决斗,没空。”
她脚步一顿,没回头,却轻轻晃了晃尾羽——那是雀族表示“成交”的暗号。
远处,两族的战士们又在窃窃私语:
“你看他们,又在吵架了……”
“可为什么我觉得,他们走在一起的样子,比谁都像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