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日子，像贝塔星的海，看着平静，底下却藏着淌不完的暖流。
凌辰在联盟总部的办公室里，抽屉永远为苏糯留着一格。里面放着她顺手塞给他的星莓干，画得歪歪扭扭的黑猫简笔画，还有颗用星沙串成的小锦鲤挂坠——是她某天说“要让好运一直跟着你”，蹲在沙滩上捡了一下午的成果。
他处理舰队报表时，指尖划过那些零碎物件，总能想起清晨出门前，苏糯穿着他的 oversized 衬衫，踮脚往他口袋里塞热牛奶的模样。“晚上回来给你做星菇汤呀”，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黏糊，像颗裹了蜜的糖。
苏糯在星植培育中心有了自己的小实验室。她研究出能在星际荒漠存活的改良星露花那天，第一时间捧着花盆冲回家，撞进刚结束视频会议的凌辰怀里。“你看你看！”她眼睛亮得像藏了银河，“以后出任务的队员，说不定能在沙漠里喝到花蜜了！”
凌辰放下手里的指挥棒，小心翼翼地接过花盆，指尖碰到她沾了泥土的手背。他没说什么漂亮话，只是弯腰，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带着松木香的吻。“我们苏糯真厉害。”语气平淡，尾音却悄悄翘起来，像他化兽形时，忍不住摇摆的尾巴尖。
家里的厨房总是热闹的。苏糯学烤能量面包时，把烤箱弄得冒出黑烟，凌辰冲进来时，她正举着个焦黑的“炭球”，委屈巴巴地说“本来想给你当夜宵的”。他没生气，只是拿过她手里的面包，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没关系，我不饿。”转身却偷偷把那块“炭球”收进保鲜盒，藏在冰箱最底层——后来被苏糯发现时，笑他“比黑猫还爱藏东西”。
凌辰有失眠的老毛病，尤其在舰队有重大行动前。以前他总是独自坐在窗边看星图，现在身边会多个人。苏糯不说话，只是蜷在他怀里，像条温顺的锦鲤，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颈窝。他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听着她平稳的心跳，那些翻涌的焦虑会慢慢沉下去，像被海水抚平的沙滩。
有时凌曜会来家里吃饭。看着凌辰自然地把苏糯不爱吃的星椒夹到自己碗里，看着他耐心听苏糯叽叽喳喳讲培育中心的趣事，甚至看着他化出猫耳，被苏糯揉着耳朵时，眼底流露出的纵容笑意，凌曜总会想起小时候那个沉默跟在他身后的弟弟。
“以前总觉得你太闷，”某次饭后，凌曜拍了拍凌辰的肩膀，目光扫过在客厅里给黑猫玩偶缝尾巴的苏糯，“现在看，是没遇到能让你敞开心的人。”
凌辰没说话，只是看向苏糯的方向，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她身上，白裙泛着柔和的光，像她第一次在海边朝他跑来时那样，晃得他移不开眼。
有天深夜，苏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发现身边的位置空着。她披了件外套走出卧室，看见凌辰站在阳台上，化出了黑猫形态，尾巴圈着栏杆，望着雨幕里的星空。
她走过去，轻轻抱起他。黑猫在她怀里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又在想事情呀？”她摸着他湿漉漉的鼻尖，“是不是又在担心自己不够好？”
黑猫没动，只是用尾巴尖勾了勾她的手指。
苏糯低头，在他毛茸茸的头顶亲了亲：“凌辰，你知道吗？我每天醒来看见你，都觉得自己运气好得不像话。不是锦鲤带来的好运，是你给的。”
黑猫的耳朵抖了抖，抬眼时，竖瞳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脸。雨还在下，敲打着阳台的玻璃，像首温柔的催眠曲。
凌辰化为人形，把她圈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哑哑的：“苏糯，谢谢你。”
谢谢你，把我所有的敏感都当成珍贵的宝藏；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这么好。
客厅的时钟滴答作响，厨房飘来星菇汤的余温。苏糯往他怀里钻了钻，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笑着说：“谢什么呀，我们可是要一起看遍所有星星的人。”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第一颗星星从云缝里钻出来，亮得恰到好处。就像他们的日子，没有轰轰烈烈，却在每一个琐碎的瞬间里，藏着数不尽的温柔。
星历407年，Alpha星的疗养院爬满了常春藤，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糯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块褪色的丝绒布，正慢慢擦拭一枚星银徽章——上面的黑猫尾和锦鲤尾早已磨得发亮，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巧。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爬满了细密的皱纹，但笑起来时，眼睛依然像年轻时那样，弯弯的，盛着光。
“又在擦这个呀。”凌辰端着两杯温好的花蜜水走过来，脚步有些蹒跚。他比苏糯年长几岁，背已经有些驼了，黑发里掺着大半的银丝，唯有那双眼睛，看向她时，依旧带着年轻时的专注。
他把水杯放在藤桌旁，挨着她坐下，轻轻握住她布满老年斑的手。她的手很暖，像揣着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小太阳。
“你看，还是这么亮。”苏糯举起徽章，对着光晃了晃，“当年找工匠定做的时候，他说星银能保存百年呢，果然没骗我。”
凌辰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是你擦得勤。”
“那当然，”苏糯凑近他，像个撒娇的小姑娘，“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慢，像疗养院院子里的流水。清晨一起去花园里散步，看露水从星露花瓣上滚落；中午坐在窗边晒太阳，听苏糯絮絮叨叨讲她年轻时候培育星植的趣事；傍晚凌辰会给她读联盟的旧报纸，读到有趣的地方，两人就一起笑出声。
凌曜前几天来看过他们，带来了小辈们的照片。照片里的孩子们活泼好动，眉眼间能看出他们俩的影子。凌曜也老了，鬓角全白了，却还是习惯性地护着弟弟，临走时悄悄塞给凌辰一瓶安神的营养液，低声说：“夜里要是睡不着，就喝点。”
凌辰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活在哥哥光环下的敏感少年了。
这天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苏糯靠在凌辰肩上，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凌辰低头问她，指尖拂过她花白的发。
“我在想啊，”苏糯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我们在一起，都快六十年了呢。”
“嗯，五十八年零三个月。”凌辰记得清楚，连她当年在海边穿的白裙子，裙摆被风吹起的弧度，他都记得。
苏糯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呀，还是这么细心。”她顿了顿，忽然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凌辰，你说，下辈子我们还能遇见吗？”
凌辰的心轻轻一颤。他握紧了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像在确认什么珍贵的宝物。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知道下辈子会怎么样，但这辈子……能遇见你，很好。”
他年轻时总爱问她“是不是真的选定我了”，到老了才明白，该问这句话的人，其实是他。是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把他所有的不安都熨烫平整，让他知道，被坚定地爱着，是多么幸运的事。
苏糯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像只找到了温暖港湾的小锦鲤。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暮色温柔地笼罩下来，把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凌辰低头，在她布满皱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年轻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苏糯，”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谢谢你，选了我一辈子。”
苏糯在他怀里蹭了蹭，嘴角带着笑意，慢慢闭上了眼睛。晚风吹过院子，带来星露花的甜香，像极了他们初遇时，omega星雨季过后的味道。
藤椅上的两人依偎着，仿佛要这样，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