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双眼圆睁,死死盯着远方扬起的尘烟。当那面绣着"权"字的大旗逐渐清晰时,他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喜悦。
"天助我也!是周军!是权景宣的部队!"侯景激动地拍着宋子仙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后者一个踉跄,"快,派使者去请他们相助!就说破城之后,光州财宝女子任他们取用!"
使者很快被选出——侯景的心腹副将张彪。此人仗着侯景宠信,向来目中无人。他策马来到周军阵前,傲慢地扬起马鞭,甚至懒得下马行礼。
"喂!那边的周将听着!"张彪扯着嗓子喊道,"我家侯将军请你们即刻出兵相助!破城在即,莫要错失良机!到时候金银财宝、美貌女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权景宣端坐马上,冷眼看着这个嚣张的使者。他本就厌恶侯景的残暴无道,此刻见对方使者如此无礼,更是怒火中烧。
"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权景宣声音冰冷如铁,"本将奉陛下之命前来观战,并未有令出兵相助。恕难从命!"
张彪还想争辩,权景宣已经挥手令左右:"送客!若再啰嗦,乱箭射死!"
待使者悻悻而去,副将王轨策马靠近,低声问道:"将军,陛下的旨意中确实暗示过要助侯景一臂之力,这样回绝恐怕..."
权景宣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侯景此獠,残暴不仁,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若是让他得了光州,必成祸患。今日我按兵不动,看他如何收场!"
王轨仍有些担忧:"可是陛下那边..."
"陛下那边我自有交代。"权景宣打断他,"你且看好了,侯景今日必败于此。这等逆贼,天理难容!"
当使者灰头土脸地回报时,侯景气得独眼通红,几乎要喷出火来。但他强压怒火,因为此刻城头上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不管他们了!"侯景咆哮道,声音嘶哑如受伤的野兽,"全军压上!今日必破掖县!后退者斩!"
城头上,段韶远眺按兵不动的周军,心中疑窦丛生。副将王峻焦急地问:"将军,那支军队是..."
"不是我们的援军。"段韶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认真分析道,"看旗帜是周军。但他们既不助侯景,也不帮我们,想必是来坐山观虎斗的。"
这时,侯景军的攻势突然加剧。叛军如疯了一般涌向城墙,完全不顾伤亡。云梯上爬满了士兵,一个被箭射中坠落,立即有另一个补上位置。
"侯景着急了。"段韶眼中闪过锐光,"他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许,我们的援军真的快到了。"
"将军,箭矢快用尽了!滚木礌石也不多了!"一个校尉急匆匆来报,甲胄上沾满了血污。
段韶沉默片刻,突然下令:"准备鱼油罐!"
王峻一愣:"将军,现在就用?这可是我们最后的..."
"正是时候!"段韶打断他,目光坚定,"侯景急于破城,军心已乱,此时用火攻最能见效!"
原来,段韶早在侯景围城前就做了充分准备。他知道掖县靠海,百姓多以打渔为生,便命人收集了大量鱼油。这些鱼油虽然不如桐油易燃,但作为助燃材料却绰绰有余。
士兵们抬来一个个陶罐,里面装满了黏稠的鱼油。一股腥臭的气味在城头上弥漫开来,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投!"段韶一声令下,数百个鱼油罐从城头掷下。
城下的侯景军被泼得满身腥臭的鱼油,却还不以为然,甚至有人哈哈大笑:"段韶小儿技穷矣!竟用臭鱼水泼人!"
侯景在远处观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段韶这是做什么?"
就在这时,段韶再次下令:"火箭准备——放!"
刹那间,无数支火箭如流星般射向城下。鱼油遇火即燃,城下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啊——救命啊!" "着火了!快帮我灭火!"
惨叫声此起彼伏。侯景军士兵们变成一个个火人,在火海中疯狂奔跑、翻滚。鱼油黏在身上难以扑灭,越来越多的士兵被点燃。有些人试图帮助同伴扑灭火焰,结果自己也被引燃。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黑烟滚滚,遮天蔽日。火海中,士兵们的惨叫声渐渐微弱,最终化作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侯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映出熊熊火光。他损失了上万人,而更可怕的是,幸存士兵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妖法!段韶会使妖法!"士兵们惊恐地叫喊着,纷纷后退,再也无人敢上前攻城。
十里外,权景宣站在高地上远眺战局。当他看到侯景军陷入火海时,忍不住抚掌大笑。
"好!烧得好!"权景宣对左右将领说,"侯景这厮残暴不仁,今日终得报应!"
副将王轨问道:"将军,我们真的不出兵吗?若是侯景败了..."
"败了更好!"权景宣冷笑道,"侯景若胜,必成心腹大患。如今让他与段韶两败俱伤,正是陛下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