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后,襄阳城外,汉军大营内。
刘璟正与韦孝宽对坐弈棋,棋盘上黑白子交错,犹如战场上的两军对垒。
"孝宽,孤即将返回关中,江北防务重任,就托付绍宗与你了。"刘璟落下一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募兵之事,不必急于一时,但要确保个个都是好儿郎。"
韦孝宽沉思,目光始终未离棋盘:"大王放心,臣已派人往河东、荆北招募善射之士。三月之内,必为大王练出一支精兵。"
这时,梁士彦大步走进帐内,铠甲铿锵作响:"大王,五千骑兵已整装待发,请大王示下!"
刘璟抬头打量这位年轻将领,见他英气勃发,眼中满是建功立业的渴望,不由微微一笑:"士彦,孤命你巡视江北半年,可知深意?"
梁士彦抱拳道:"臣明白!一要震慑南梁,使其不敢北顾;二要熟悉地形,为将来南下做准备;三要..."他略一迟疑,"三要与梁军将领互通有无。”
"好!"刘璟赞许地点头,"不愧是我大汉的后起之秀。记住,遇事要多与刘亮军师商议,不可贸然行动。"
"末将遵命!"梁士彦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刘璟起身走到帐外,望着正在拔营的军队,对紧随其后的韦孝宽低声道:"南梁虽暂退,但未必甘心。"
韦孝宽会意:"所以大王是要留下刘亮军师,以防万一?"
"正是。"刘璟目光深远,"刘亮智计百出,有他在,可保江北无虞。"
三日后,刘璟率三万五千汉军启程返回关中。临行前,他特意召见刘亮,二人并肩立于汉水之滨。
"亮弟,江北就托付与你了。"刘璟望着滔滔江水,神色凝重,"萧衍虽老迈昏聩,但南梁底蕴犹在。切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南梁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刘亮躬身道:"大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大王守住这道防线。"
建康城外,长江如练。
五艘官船缓缓靠岸,船头飘扬的南梁旗帜在夕阳下显得有气无力。太子萧纲站在船头,望着熟悉的金陵城郭,心中却无半分归家的喜悦。
"殿下,码头到了。"太子洗马徐陵轻声提醒,"是否即刻入宫面圣?"
萧纲摇了摇头,脸上写满疲惫:"先回东宫休整片刻吧。这一路劳顿,总得换身朝服再去见父皇。"
然而当车驾行至宫门前,守卫的羽林郎却跪地禀报:"启禀太子,陛下三日前已移驾同泰寺闭关清修,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萧纲的心猛地一沉。他掀开车帘,望着巍峨的宫墙,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又是同泰寺...江北将士还在敌国等待救援,父皇却在寺庙里寻求解脱。"
徐陵在旁低声道:"殿下慎言。既然陛下在寺中,我等还是即刻前往拜见为好。"
萧纲长叹一声,吩咐车夫转向同泰寺。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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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泰寺内香烟缭绕,诵经声不绝于耳。
萧纲在禅房外已经等候三日。这三天里,他听着墙内木鱼声声,看着僧侣来往穿梭,心中焦灼如火。
"徐洗马,你说父皇为何总是如此?"萧纲忍不住向身边的徐陵抱怨,"江北沦陷,将士们流亡他国,他却在这里听禅论道..."
徐陵躬身道:"殿下,陛下这是以佛法化解世间苦难。或许...或许真有深意。"
萧纲冷笑一声,正要反驳,禅房的门终于打开。一个小沙弥合十行礼:"太子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禅房内,萧衍身着朴素僧袍,盘坐在蒲团上。他面色红润,眼神澄澈,仿佛真的通过苦修获得了超脱。
"纲儿回来了。"萧衍微微一笑,"此次出使,辛苦你了。"
萧纲跪地行礼:"儿臣幸不辱命,已与汉王达成和议。只是..."他抬头看了看父亲身上的僧袍,"父皇为何又出家了?"
萧衍闭目拈珠:"世间纷扰,唯有佛法可解。朕这些时日听大师讲述禅理,感觉灵魂又得升华。"他睁开眼,目光深远,"巴蜀、荆北之失,皆是佛祖对朕的考验。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
萧纲心中一阵冰凉。数十万将士浴血奋战守护的国土,在父皇口中竟成了可"舍"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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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纲强压心中情绪,开始禀报和谈结果:"刘璟提出三个条件。其一,双方承认现有边界,互不侵犯。"
萧衍点头:"可。大梁损兵折将数十万,确实需要休养生息。暂且放刘璟一马,日后再说。"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暂时借出什么东西,随时可以收回。
"第二条,"萧纲继续道,"汉王同意让我朝以金银和粮食赎回被俘将士。"
听到"金银"二字,萧衍的眉头微微皱起:"国库空虚,恐怕难以赎回四万将士啊。"他掐指算了算,"这样吧,先将纶儿和一些大将赎回来。其余人...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