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扯了一阵,广福回来了,后面跟着宁牧。
两人一进来,邵云安就清楚地看到武老夫人和郑氏的脸皮抖了抖。
他更相信武简的“病重”有猫腻了。
广福行礼后说:“回禀皇上、千岁,奴婢带宁医首去了安国公府给武简诊查。
只是那武简的病症极为棘手,宁医首无法确定病情,奴婢便私自做主命人把武简抬进宫里来了。”
武老夫人和郑氏的神情瞬间慌乱,永明帝微微眯了下眼睛。
武老夫人还在试图挽救:“广福公公,简儿忧思成疾自然是无药可医。
就这样抬进宫里来……简儿病重是小,冲撞了皇上和千岁的安康就是我武家的罪过了!”
武老夫人还抱着希望,希望宁牧能看在与安国公府的交情上帮他们圆了这件事。
不过武老夫人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了。
宁牧噗通一跪,却是磕头道:“皇上、千岁,臣不敢隐瞒!
那武简不是什么忧思成疾,而是中毒!
臣不知下毒之人是谁,故而在安国公府未说实话,请皇上恕罪!”
“中毒?”
邵云安都愣了,蒋康辰捂住儿子的嘴,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永明帝和君后当场变脸,武老夫人和腿软的郑氏跪下。
武老夫人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颤抖:“皇上!千岁!宁医首这是污蔑啊!简儿是忧思成疾,怎会中毒?”
宁牧却继续说:“武简所中之毒乃‘千丝绕’。
此毒无色却味苦,下毒者常借药苦来遮掩其味。
臣去时,武简的屋内虽已通过风,但臣仍闻到了几种加重此毒的辅药味道。
臣诊脉后发现,此毒武简已中了至少月余。若再拖延下去,怕是无力回天!”
在宁牧说出千丝绕时,永明帝的脸色就已是相当的难看了,他几乎捏碎了龙椅的扶手。
君后用力握住永明帝紧握成拳的另一只手,神色冰冷。
“皇上!千岁!冤枉,冤枉!
老身不知什么‘千丝绕’,简儿已卧床不起数月。
若真是中毒,京城的名医又岂会诊不出来!老身冤枉,武家冤枉啊!”
“冤不冤枉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邵云安忍无可忍,
“虎毒不食子,你们安国公府为了私利简直是卑鄙无耻下流龌龊到没有人性!
武简是你的亲孙子!
为了设计康辰大哥和熙哥儿回去受你们摆布,你们连给亲孙子、亲儿子下毒都做得出来!
我草!
你死了十八层地狱都不够你下的!
武简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投胎到你们武家!”
“嗷呜——!”
大小金见邵云安怒了,朝着武老夫人和郑氏就扑了过去。
慕容世子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小金把他往后拖。
蒋沫熙挣开小爹的手,扑过去抱住大金的脖子。
武老夫人和郑氏被大小金的虎啸吓得险些尿了裤裆。
沈思思用力抓住想要冲过去打人的邵云安,忙劝:“瑞正君,您消消气!先消消气!”
邵云安:“我草他妈的说他们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
武老夫人只能哆哆嗦嗦地一遍遍说:“皇上,千岁,老身冤枉,老身真的冤枉……
老身也不知简儿为何会中毒。
他娘,是他娘和他媳妇儿说他是忧思过度,老身真的冤枉啊……!!”
郑氏也哭着喊:“皇上,千岁,妾身什么都不知道,都是王氏和柳氏说的。”
永明帝的一手还死死捏着扶手,手骨处都发白了。
君后冷静地开口:“本君不问你们是否冤枉。
武简在家中中毒,你们也确有以此强留蒋沫熙之举。
蒋康辰与武简和离,蒋沫熙改姓为蒋,与武家再无干系。
武老夫人,你贵为一品的诰命国夫人,难道还需旁人再提醒你吗?”
武老夫人颤巍巍地磕头:“千岁恕罪,老身是关心则乱……
老身,老身是听信他人谗言,以为简儿是忧思成疾……
老身才做下错事……都是老身的错……老身向瑞正君赔罪!”
“你的赔罪只会让我恶心!我不接受!”
邵云安的不给面子把武老夫人气(急)得老泪都出来了。
君后:“安国公夫人苗氏处事糊涂,致使内宅混乱。
苗氏污蔑忠勇侯正君、辅国郡郎邵云安,意欲私囚他人孩童之举,事后且不知悔改。
撤其一品夫人诰命,回府深省。
安国公世子之妻郑氏,不分是非,难堪正妻之责,贬为妾位。
武简之母王氏与其妻柳氏收监,由刑部代查武简中毒一事。
凡是参与此事者,按我朝律法严惩!”
君后为“国母”,有权处置一切内宅之事。
武老夫人和郑氏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被降为妾室的郑氏哭着喊:“千岁明察!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千岁明察啊!”
君后:“把她二人送回安国公府,让安国公好生管教!”
“千岁!千岁!”
被打击得已经说不出话的武老夫人和哭喊的郑氏被侍卫们拖走了。
两人一离开,蒋康辰就跪了下来,用力磕头:“臣求千岁救救武简!”
抬起头,蒋康辰忍了太久的眼泪流淌,
“臣与武简生不能同衾,死定要同椁,他是臣唯一的夫,是熙哥儿唯一的爹!
求千岁救救他!”
君后问:“宁牧,他可还有救?”
宁牧面有难色地说:“救是可救,可即便是救回来人也怕是废了。
这辈子他都只能躺在床上,也不过是个活死人。”
蒋康辰一听,揪着胸口用力咽下克制不住的哭声。
蒋沫熙松开大金,扑进安叔的怀里,哭了。
邵云安心疼地掉眼泪,他这个酷酷的儿子竟然哭了,该杀的武家!
沈思思也拿帕子擦眼睛,这一幕看的她实在是太心酸。
慕容世子蹙眉道:“皇上、千岁,这摆明了是武家人给武简下的毒。
云安刚刚有句话没说错,说安国公府的那些人是畜牲都是侮辱了畜牲。”
永明帝开口:“宁牧,救他,无论什么珍贵药草,只要宫里有的只管提用。”
“谢皇上!臣谢皇上大恩!谢千岁大恩!”
蒋康辰砰砰砰磕头,蒋沫熙也跪了下来,磕头。
永明帝却又说:“传朕旨意。”
广福躬身。
“安国公夫人污蔑忠勇侯正君、辅国郡郎邵云安,对王世子无礼,意图私囚罗荣王义孙蒋沫熙,前因后果皆因武简所起。
贬武简为奴,交由忠勇侯发落。
安国公武诚治家不严,降为安国侯,降世袭罔替为降等承袭;
撤安国侯世子武诚之世子位;
安国侯罚封一年,以观后效!”
国公变侯爵,还不能世袭罔替了,这比王石井可以世袭罔替的忠勇侯爵位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以后安国侯见到王石井还要先行礼的!
蒋康辰怔愣过后,用力磕头:“臣谢皇上大恩!臣谢皇上大恩!”
蒋沫熙也磕头:“谢,皇上!谢,皇上!”
邵云安也跟着磕头,这个头他磕得无比甘愿。
这一刻,他不知有多感激永明帝和君后。
※
先不说圣旨传到安国公府后引来了怎样的混乱。
在永明帝做出对安国公府的处罚后,他单独留下了邵云安,让其他人先回去。
永明帝甚至没有宫人在一旁伺候,直接道:“邵云安,朕问你,那仙果可还有?”
邵云安愣了下,诚实地摇头:“没有了。”
还没长出来呢。
邵云安把王石井对老将军说的话几乎照搬说给了永明帝,最后补充一句:
“我们也不知道仙果能不能再长出来,走的时候去看过,还没发芽。”
永明帝的脸上倒是不见失望,他道:“既是仙果,朕也相信只此一颗。
朕之所以问你是因为,”
永明帝的眼神阴贽,
“君后所中之毒就是‘千丝绕’!”
“嘶——!”
邵云安的毛孔都炸开了。
君后却是平静地拍了拍永明帝的手,说:“其实你之前送来的柚子茶,本君吃过后就好了许多。”
邵云安立刻抓住机会解释柚子茶:“魏弘正对千岁您出言不逊,我气不过。
虎哥带来的叶子很神奇,我就问他这叶子能不能解毒。
结果虎哥当天就又带回来两片叶子。
然后我就把叶子磨碎了煮水加在了给您的柚子茶里。
后来见到仙果才知道,那是仙果的叶子。”
永明帝庆幸地说:“你的一片忠心朕与千岁早就知道了。也亏了你机敏,加了那叶子。”
随后他又怒极地说:“之前朕就怀疑武家参与了下毒一事,现在无需怀疑了!
他们不仅伤了朕的君后,还害死了朕的皇子!”
邵云安看君后的眼神都忍不住充满了心疼。
因为中毒失去了孩子,君后当时得多痛苦啊。
他是雷自己生孩子,但不表示他就愿意看到君后失去自己的孩子。
邵云安的眼神看得君后很是欣慰,也更喜欢这个还未认回来的侄子。
君后强忍伤感,仍是握住永明帝的手要他冷静,也是要他不要再去想那件事。
这种时候邵云安也只能嘴笨地宽慰说:“皇上和千岁吃了仙果,应该会百毒不侵了吧。
如果皇上担心,那我让井哥把仙果的根挖出来带进宫好了。”
永明帝摇头:“不,就放在你家山上。
不过你们需送水进宫,仙果可百毒不侵自然最好。若不能,朕不能不防。”
邵云安猛点头:“这没问题,皇上您派一个放心的人负责取水就是。
我家人口少,如果我总是派人送水来京城,我怕会引人怀疑。”
永明帝:“朕自会安排。此事还有谁知晓?”
邵云安没有隐瞒:“井哥跟老将军说了。”
没说是老将军问的,邵云安换了个说法,
“井哥担心仙果的事引起别国,特别是胡哈尔国的觊觎,就去找老将军商量,就说了。
其他人没有,我们也不敢说。”
永明帝点点头,道:“此事万不可再叫他人知道,哪怕是你那一双儿女都不行。”
“是,皇上放心。”
君后出声:“仙果一事甚大,他国必然会有所反应。
本君与皇上服下仙果后的容貌变化瞒是瞒不住的。
他们要来便来;要战,便战!”
君后没说的是,以宫中存在的各方耳目,仙果的事也瞒不住。
邵云安立刻表态:“我和井哥虽然力量轻微,但只要国家需要,我二人一定会竭尽所能!”
君后露出欣慰的笑:“本君相信你二人。说起来,本君和皇上也是沾了你二人的福。”
邵云安马上(假装)不好意思了,面带诚挚的愧疚说:
“其实我当初是打着抱大腿的心思才让大哥去找翁老,进而又找到千岁您的。
我和井哥就是普通的小百姓。
没有靠山罩着,我们一家说不定会因为我这一手制茶的手艺招灾。
我想啊,这天底下最大的靠山是谁?不就是皇上和千岁么!”
“哈哈哈……”
君后被邵云安的诚实引得发笑,就是永明帝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君后揶揄:“本君得让安国公府的人来瞧瞧,刚才那个悍得本君都自叹弗如的瑞正君哪去了。”
邵云安羞涩(愤)了,永明帝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