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昭阳殿,因着白玉石内壁的奇效,隔绝了外头的朔风凛冽,暖意融融。
宏阔的殿宇内,古朴大方的紫檀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尤其是那张苏作紫檀木罗锅枨圆腿炕桌,稳稳地置于内殿暖炕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菜肴的香气,十九道精致的御膳依序排开,冬日膳单果然不同,羊肉暖锅咕嘟着乳白的浓汤,鹿筋炖得软烂入味,各色热腾腾的羹汤与炖菜散发着勾人的暖香。
赵枫端坐主位,小巧玲珑的身姿在宽大的座椅里更显温婉。雪青色的忍冬纹盘金彩绣银狐滚边斗篷早已脱下,露出内里同样雅致的常服。
她执箸的手势优雅,进食不疾不徐,眉宇间是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与内敛。
殿中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宫女们垂首立于角落,安静地等待主子的差遣。
用膳毕,赵枫并未立刻起身,轻轻抿了口热茶,目光温和地扫过殿中众人。午后难得的闲暇,她兴致颇好,命人取来簸钱。
长御琰瑶立刻会意,笑着捧上彩漆钱盒和一小袋金豆子,自然是极小的彩头,纯为怡情。
“来,瑶儿,陪本宫玩两把。”
赵枫指腹捻过一枚金豆,唇角微扬,带着几分温柔。
琰瑶性子活泼,与主子对掷,赢时不敢放肆,输时便佯装懊恼,引得赵枫笑意更深。
几把下来,赵枫手气不错,赢了几颗金豆子,琰瑶也得了赏,主仆间气氛和乐融融。
“娘娘今日手气真旺!”
琰瑶笑着收起钱具。
“本宫近日闲来无事,倒把这簸钱玩出了几分兴致。”
赵枫含笑摆摆手,端起宫女琰娟适时奉上的热茶轻啜一口。
茶水温润,是她每日按时服用的补药后的清口茶。晨起那套轻柔的舒展活动,让她此刻气血顺畅,精神尚好。
琰瑶见状,打趣道。
“娘娘好兴致,奴婢看您今儿心情不错。”
“近几日天气晴好,本宫也觉着身子骨轻快了许多。”
赵枫微微颔首,面上神色温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窗外,能看到远处洒扫宫女和内侍们忙碌的身影。
她目光掠过,心中微叹,想着入冬了,该让琰娟再给他们添些厚实的冬衣和手笼。
殿外传来通传声。
“夫人,韩王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赵枫闻言,下意识理了理衣襟,脸上绽开笑容。
“快请进来。”
珠帘轻响,一阵带着外间寒意的微风卷入,随即被殿内的暖意消融。
韩王行煦大步走了进来。他今日着一身淡紫广袖袍,肩头孔雀翎羽的刺绣在行走间流光溢彩,衬得他面若敷玉,俊雅非凡。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惯有的、仿佛对万事都不太上心的慵懒。
“儿臣给母妃请安。”
行煦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清朗,带着对母亲的亲近。
“煦儿来了,快起来。”
赵枫眉眼柔和,亲自起身相迎,将他扶起,细细打量一番。
“今儿可冷?外面风大吧?可用过午膳了?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她一连串地问着,示意儿子在暖炕另一侧坐下。
行煦自小被宠着长大,在母亲面前也没什么拘束,随意地笑了笑,顺势坐下,半开玩笑半撒娇道。
“今日母妃怎么这么多问题?儿臣可都得一一答了。”
“臭小子!还学会调侃你母妃了?”
赵枫故作嗔怪地轻点他的额头。
母子俩闲话几句家常,多是赵枫在问,行煦简短回答府里孩子们如何,正妻殷氏身体如何。提到孩子们时,他眼中才多了些暖意。
坐了约莫一盏茶功夫,行煦便起身告辞。
“母妃安坐,儿臣还要去椒房殿给皇后娘娘请个安,顺道看看宵儿。”
“去吧,皇后娘娘那边可不能耽搁了。”
赵枫温声叮嘱,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行煦刚走不久,殿外又传来清脆的笑语声。八公主玉念和九公主玉瑞手拉着手进来了。双生姐妹,容貌有九分相似,气质却迥异。
玉念穿着粉紫渐变的齐胸襦裙,腰间朱红丝带和金燕衔枝饰件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晃动,额上还带着薄汗,小脸兴奋得红扑扑。
“母妃!母妃!您看我!我刚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新学的剑法!冉梓都跟不上我!”
玉瑞则身着绯红立领对襟长袄,白狐毛领衬得小脸愈发白皙娇嫩,手中还拿着一卷书。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软糯却条理清晰。
“给母妃请安。女儿方才在棠然殿读《楚辞》,读到‘悲莫悲兮生别离’,心中颇有感触,便想来与母妃说说。”
赵枫被两个女儿的模样逗笑,念儿像极了当年的自己,瑞儿则更像她们的父亲。
“好,好,都到母妃跟前来。”
她一手揽过一个,仔细给玉念擦了擦额角的汗。
“念儿练剑辛苦,但也要仔细身子,莫要着凉。瑞儿有这份向学之心甚好,只是小小年纪,莫要太过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