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今时》第六章 茶旗初展
晨雾未散时,赵盼儿已蹲在破庙门口擦茶盏。她用旧帕子蘸着井水,将每只兔毫盏擦得发亮,连盏底的冰裂纹都泛着水润的光。林疏桐站在她身后,看她鬓边新别了朵茉莉——是用茶棚旧帕子扎的,倒比金步摇更添几分烟火气。
"盼儿,这茶棚该换个名字。"林疏桐摸着腰间的茶箱,"'马行街茶肆'太普通,不如...就叫'半盏月'?"
"半盏月?"赵盼儿抬头,晨光穿过她的睫毛,"好名字。像咱们昨夜在破庙喝的茶,盏里的月光,半满半缺,倒更让人珍惜。"
顾千帆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名字倒是雅致,可选址得实在。"他手里攥着张地图,"我让人查了,东角楼街新开了间绸缎庄,隔壁有间空铺子,每日辰时有百来号茶客路过——"
"不行!"赵盼儿猛地站起来,"东角楼离樊楼太近,蔡京的人说不定会去搅局。"
"那西市呢?"顾千帆指着地图另一处,"西市茶坊扎堆,最是热闹。"
林疏桐摇头:"茶客扎堆的地方,茶价被压得低,咱们要教新花样,得让人愿意多掏钱。"她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选蔡河沿岸吧,那里有码头,商队往来多,茶客里既有挑担的小贩,也有歇脚的富商。"
顾千帆眼睛一亮:"妙。蔡河连通汴河,茶商运茶都要经过,咱们在那支茶棚,既能招散户,也能搭商队的线。"他从怀里掏出块碎银,"我去跟周掌柜说,让他先租下那间铺子。"
"等等。"赵盼儿扯住他的袖子,"铺子租下来要修门脸,买桌椅,最少得二十贯。咱们现在只有——"她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八贯。"
林疏桐笑了,从茶箱里取出个油纸包:"这是我昨夜用现代法子烤的茶饼,掺了茉莉和陈皮。"她推给顾千帆,"拿这个去茶行换,他们收新茶,给现钱。"
顾千帆接过油纸包,打开闻了闻,眼睛发亮:"好香!我这就去。"他转身跑远,靴底碾过青石板,溅起几点晨露。
赵盼儿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叹气:"顾都头这人,看着冷冰冰的,倒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公子实在。"
"他祖父是茶学博士,从小在茶堆里长大。"林疏桐摸出帕子,"再说...他帮咱们这么多,总不能白费。"
两人正说着,茶棚外传来喧哗。几个穿短打的汉子踢开柴门,为首的疤脸晃着手里的刀:"赵娘子,上个月的保护费还没交呢!"
赵盼儿抄起茶筅挡在林疏桐面前:"上个月是谁说'蔡太师的人不收穷茶棚的钱'?"
"蔡太师的人?"疤脸嗤笑,"那是蔡府的二管家!他说你这破茶棚占了蔡府的风水,要么交十贯钱搬走,要么..."他盯着林疏桐,"要么把这细皮嫩肉的姑娘送过来,抵账!"
林疏桐的手按在茶箱上。箱底藏着顾千帆给的防身短刃,可此刻她不能暴露——顾千帆刚走,若他回来发现她们出事...
"盼儿,我去引开他们。"她刚要迈步,赵盼儿却拽住她:"你懂什么?这些地痞就爱挑软的捏!"她抄起茶桌上的茶盏,"我昨日学了'凤凰三点头',正好试试!"
话音未落,疤脸已扑了过来。赵盼儿侧身避开,茶盏擦着他耳朵砸在墙上,碎成几片。林疏桐趁机摸出茶箱里的短刃,反手抵住疤脸的腰:"再往前一步,我就捅了你!"
疤脸的脸瞬间煞白。他身后的手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喊:"刀!他有刀!"
"谁有刀?"顾千帆的声音突然从巷口炸响。他手持木棍,身后跟着周掌柜和两个健壮的茶工,"蔡府的二管家派你们来的?我这就去见蔡太师,问他是要茶棚还是要人命!"
疤脸的冷汗刷地下来。他狠狠瞪了林疏桐一眼,踹翻个茶凳,带着手下跑了。
"顾都头!"赵盼儿扑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怕你们俩应付不来。"顾千帆揉了揉被木棍硌疼的手腕,"周掌柜说铺子租好了,这是钥匙。"他递过串铜钥匙,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二十贯钱,先拿着应急。"
林疏桐接过布包,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是握剑留下的。她忽然想起昨夜在破庙,他守在门口的模样,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守着茶垄的老松。
"顾都头,"她轻声说,"谢谢你。"
顾千帆耳尖微红,别过脸去看茶棚:"赶紧收拾东西搬过去吧,我让船家送张桌椅来。对了,"他指了指林疏桐的茶箱,"你方才说的'半盏月',我让周掌柜做了块木牌,明日就能挂起来。"
三人忙到日头偏西,新茶棚终于有了模样。竹帘是赵盼儿用旧帕子染的,染缸里泡着茉莉和栀子,风一吹,香得人心里发软。茶案擦得锃亮,摆着林疏桐带来的兔毫盏,还有她用陶土捏的小茶罐——装着她新制的"茉莉映雪"茶末。
"开张第一天,"赵盼儿往茶炉里添松枝,"咱们免费请头十位茶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