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得很重。”代理启明司库尔特说。
独眼罗素取来了止血的裹布,孙必振扯下一段,为水螈包扎,虽然止住了血,但伤势暂时没法缓解。
水螈已经神志不清了,嘴里念着两个单词:
“哥们儿,痛……哥们儿,痛……”
孙必振知道,水螈喊的“哥们儿”正是自己,他默默看着受伤的水螈,脑子里已经乱了。
短短两天,孙必振真正见识到了密教圣战的恐怖,他此前也曾断头断臂,一度背负百年苦难,甚至穿越死门,但这些他都扛下来了,以至于麻木的他忘记了,人是非常脆弱的、玻璃一样的造物,受伤就很可能会死。
罗素看着水螈的伤口,发表了类似的看法:
“神用血肉创造人类,显然是个糟糕的选择,如果我是神,我一定改用钢铁。”
“省省你的哲学观点吧,去找些药来。”库尔特说。
罗素识趣地走开了,只留下库尔特和孙必振守着水螈。
库尔特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了,便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
“嗯。”
“我们必须联合,白垩司招揽了太多大祭司,黄金教也人多势众,大灯塔已经没有大祭司了,但我们还是有力量参加圣战,这也是我们来到伊斯坦布尔的原因。”
“只有你和罗素?”
“还有其他成员,罗素和我的人,以及雷暴司的属下,都在这里了。”
“不,我是说……我记得你们有一名女性成员……”
“噢,那是罗素的妻子,她留在大灯塔了。”
孙必振没再多问,他知道的足够多了,于是说:
“你们带来了多少人?”
“三十人,算上我和罗素是三十二。”
三十二人,杯水车薪。
孙必振沉思片刻,诚恳地对库尔特说:“三十二人,没有大祭司,恕我直言,我想不到你们能做些什么。”
库尔特没有生气,笑道:“诚然,这支部队又小又寒碜,但我们的经验是其他任何密教都不具备的。如果你们要和白垩司决战,对方身为珊瑚大祭司,一定会释放出虫群作战,而我们的人和虫群打了一辈子交道,一定能帮上忙。”
“此话在理,你们有什么需要吗?”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们想要什么作为贿赂?
库尔特听懂了,却摇头道:“不必谈这个,一切都为了大灯塔,何况我们欠你一次,这次就是一报还一报。”
库尔特说的是召潮司和李林帮他们杀死启明司的事情,孙必振点了点头,解释道:
“现在是早上四点,两天后,确切说是四十六个小时后,在凌晨两点,我们会打开白垩司的封印,到那时你们赶去现场即可,其余一切都由你安排。”
“没问题,”库尔特指了指水螈,“这个伤员就先留在这里好了,我们这里很安全,猎巫人里有我们的熟人,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你说的熟人,想必是苏联人?”
“没错。”
“我有疑问:苏联人为何如此关注圣战?路上袭击我的人捏着东正教的十字,却穿着军装,他们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
库尔特沉吟片刻,说道:
“我听说,每一次圣战,都会决定一名新晋升的神。”
“是这样没错,但这和苏联人有什么关系?我也没见阿美莉卡如此热衷此事,申国和欧洲对此事似乎也很冷淡。”
“你听我说完,人的历史中究竟有几次圣战,已经没人说得清楚了,但我确信的是,最近一次圣战,也就是上一次圣战,那场战争的赢家是苏联。”
“是苏联?哈,你很幽默,”孙必振笑了,“苏联又不是密教,圣战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我说不清楚,我是听一名苏联猎巫人说的。”
“他怎么说?”
“他说,苏联应该在1991年解体,但一名苏联密教信徒——不知出于何种念头——硬是把苏联延寿到了二十一世纪,或许这人对祖国的爱超过了对神的爱。”
孙必振有些惊讶,他此前已经或多或少对历史产生了接触,但历史就像隐藏在幕布后的舞台,孙必振只是隔着幕布看到了些许轮廓,对真正的历史依然知之甚少。
“你继续说。”
“苏联高层很可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们派全国的猎巫人前来参与此事,军队也已经驻扎在边境了,只待雷德诺夫下达命令,世界上最强大的一支陆军就会开往伊斯坦布尔,土耳其很可能不复存在,北约不会坐视不管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真的有可能发生。”
“你的意思是,苏联人知道圣战的结果可能改变世界,而其他国家并不相信这点?”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苏联对圣战后果的了解,胜过了其它所有国家,阿美莉卡如果知道,圣战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摧毁他们的敌人、结束冷战,肯定也会无比热衷此事。”
“我不理解!苏联知道的事情,阿美莉卡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库尔特笑了起来,耸肩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美国人太迷信科学了?”
“我还是不明白,就算苏联人对圣战有所关注,他们为何要袭击我们?”
“这不是很简单?因为他们分不清,密教信徒的归属又没有写在脸上,猎巫人也不知道自己攻击的人属于哪个密教,反正都是密教信徒喽,打谁不是打呢?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一件事情,我们的车被猎巫人炸毁了……”
“我们有一辆多余的四座汽车,但是没有施法保护,你要用的话就拿去,我们暂时用不到了。”
“好的,谢谢你。”
二人握手,临走前,库尔特把车钥匙交给了孙必振。
十五分钟后,孙必振三人坐进了轿车,孙必振把钥匙交到了王不佞手里,由他发动引擎。
“喂,孙武,水螈呢?”羊巴问道。
“他留在这里养伤。”
“操你妈!我就知道天不亮就出门准没好事!我们仨也早晚死在路上!”
骂完,羊巴闷闷不乐地躺在了汽车后排。
王不佞侧目看了孙必振一眼,“现在去哪?”
孙必振将地图摊开,指向图中的棕色马头:“去找律师。”
王不佞踩下油门,朝着凌晨四点的公路驶去。
“这辆车没有法术保护,必须格外小心,”孙必振说,“何况这不是我们的车,你开慢些。”
“就算我想快也开不快啊。”
“怎么?”
王不佞指了指棕色马头,马头插在城区当中,碎作几块。
“你说的这个地点,它是碎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