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漾的脚步放得很慢,一步一步,像是在丈量脚下的路。
前方的牵机似是不耐等了,原本静立的身影动了动,竟也朝着他快步迎了上来。
还没等简漾反应过来,手腕就被对方顺势牵住,带着他往禁地更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远,脚边忽然蹭过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只没化形的小狸猫,毛色棕黄相间,圆滚滚的身子像团小球,正仰着脑袋看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倒是可爱。
“它叫饭桶,是一只灵兽。”牵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简漾愣了一下,视线从那“小可爱”身上移开,疑惑地看向牵机。
这小狸猫瞧着乖巧灵动,怎么会取这么个与模样毫不贴合的名字?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牵机侧过头,语气难得带了点耐心解释道:“因为吃的多,所以叫饭桶。”
话音刚落,脚边的小狸猫像是听懂了,叫了一声,用脑袋又蹭了蹭简漾的裤腿,倒是不怕生。
没走多远,迎面便现出一个山洞。
洞旁立着棵异常粗壮高大的古树,枝叶铺展得极为茂密,层层叠叠遮天蔽日,瞧那苍劲的姿态,倒像是生长了千年的老物。
手腕被牵机攥得有些发疼,简漾忍不住轻轻挣了一下。
身旁的人看似毫无反应,脚步未停,可他能清晰感觉到腕上的力道悄悄松了些,那点刺痛便也随之淡了。
牵机拉着他穿过一道无形的屏障,那是山洞外的禁制,类似结界却又更显诡异,上面流转的红色符文繁复交错,层层叠叠织成密网,绝非寻常结界可比。
踏入山洞的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毕竟是深山中的洞穴,内里半点温度也无,冷得人指尖发麻。
但出乎意料的是,洞里的设施竟十分齐全,桌椅床榻样样不缺,且都带着崭新的气息,显然是刚布置好没多久。
至于这一切是为谁准备的,答案不言而喻。
进了洞深处,牵机才终于松开了手。
“以后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会叫人每天来送饭,需要什么告诉我。”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简漾,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要想着逃跑,这个山洞你出不去。”
简漾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原来这人费了这么多功夫,竟是想把他关在这山洞里。
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何至于让对方如此大动干戈,连这般复杂的结界都用上了?
简漾心头涌上一阵荒谬,这和关犯人有什么区别?
牵机将简漾脸上那点不悦看得真切,眉峰微蹙,眼中浮起几分探究,语气冷硬地开口:“你猜我为什么防着你?”
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简漾眼底。
“你敢保证自己没有其他想法?一个凡人闯入大荒深处,半分惧色也无,你是不是人族派来的细作,还得好好查一查。我又何必对你好吃好喝地伺候?”
话音未落,牵机脸上已浮起明显的冷漠,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凛冽。
“你们人族狡猾奸诈,若让我查出你真是他们派来的,那你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所以,在规定的时间里,你只需要守好我们之间的承诺,别的不必多想,也不要做多余的事。”
简漾清晰地感受到牵机身上骤然翻涌的妖气,那股属于异族的强悍气息几乎要将洞穴里的寒气都压过几分。
他心头了然。
牵机这般厌恶人族,大抵是拜当年那场大战所赐。
若不是人族临阵倒戈的背叛,他们这些异族何至于落得如今东躲西藏、被天下人喊打的境地?
这般想来,对方的提防与冷硬,似乎也多了几分缘由。
不知何时牵机手里多了纸和毛笔,轻轻放在简漾面前的石台上。
他指尖在纸页边缘顿了顿,声音比先前柔和些:“你既不能说话,有事便写在这里。”
说着抬眼扫向洞口方向,补充道:“外面的人虽笨了些,看字还是会的。要水要食,或是别的什么,写下来递出去就行。若是不急,等我来的时候说也一样。”
这红毛倒是会变脸,前一刻还满眼戒备,语气冷得像洞壁的石头,此刻却连他无法开口这点都记得分明,连纸笔都备得妥帖。
“细心”、“体贴”……这两个词在心里打了个转,却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两个词能用到他身上。
他抬眼看向牵机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人肩头线条冷硬,步履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怎么看都和这些温软的词搭不上边。
太违和了。
简漾拿起笔,指尖触到微凉的笔杆,忽然觉得这山洞里的空气,似乎比刚才又闷了几分。
傍晚。
山下竹屋里的油灯被风刮得明明灭灭,将青岩焦躁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又骤然蜷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