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长安,寒气如刀,刮过朱雀大街青石板的缝隙,裹挟着新翻泥土的潮湿腥气,在街巷间无声流淌。
子墨扶着旧城改造的脚手架,指尖掠过城砖上未干的朱漆,温润的触感,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座千年帝都的涅盘。
举目望去,施工中的商铺如雨后春笋,争相破土。朱雀门广场人潮汹涌,小贩的吆喝、顾客的议价,汇成一片鼎沸的市井交响。
子墨目光沉静,心中却如明镜:司隶衙门竞拍的那一千间黄金商铺,起拍便是百万钱的天价!对于那些肩挑背扛、日均所得不过五十钱的小商贩而言,无异于云端摘星,倾尽三代家财也难企及。
身为穿越者,“有效需求”四个字刻在他骨子里。
当价格彻底碾压购买力,市场只会沦为死水一潭。
这些本应是长安经济血脉的小商贩,却被高昂的门槛,死死挡在了大汉司隶七郡改革红利的门外。
长此以往,民愈困,市愈僵,阶层固化,国将不国!
连日苦思,子墨终于想出一计。他决意将自己联合大汉六家新贵投资的长安东市贸易市场商铺,以“抵押按揭购买楼花”的方式,独家售予这些小商贩。
此策脱胎于后世的“分期付款”与“杠杆原理”,如同现代社会购房贷款,以首付撬开紧闭的大门,用未来收益换取今日资产,既盘活消费,又催生生产。
长安东市,寸土寸金,升值潜力无限。小贩只需支付区区两成首付,便可提前入驻经营,后续以盈利分期偿还,真正实现“用明天的钱,办今天的事”。
然而,此计有两道闸门:
其一,需由长安百铺之首杨百万牵头成立的长安商会广招普通商贩入会,组织小贩有序购买;
其二,购买者必须是长安本地居民及商会成员。其中深意,便是“精准扶持”与“市场保护”。
长安商会甫一成立,短短几日便吸纳三百余中小商户,三十六条行规铁板钉钉,信誉与管理能力有目共睹。
由商会统筹,可免无序争抢;限定本地居民,既保小贩权益,又阻绝世家权贵及外地豪商的觊觎。
据含笑密报,自司隶七郡经济大会召开,尤其是每月举办两次全国大型交易盛会和旧城改造新增商铺的消息传开,长安官拍商铺早已被抢购一空。
而东市这批黄金地段楼花,已有数十世家权贵、外地豪商暗中勾结,意图鲸吞!若不设限,改革红利终将尽落豪强囊中。
子墨所设计,针对长安普通商贩的按揭购房条件是保证这些广大中小平民百姓获得改革红利的有效措施。
唯有如此,方能催生地方中坚,打破世家垄断。子墨深知,经济学中,庞大的中间阶层,才是稳定“橄榄型”社会的基石,是持续繁荣的引擎。
思绪被南中英的通禀打断:
“大人,扬百万求见。”
话音未落,杨百万已仓惶闯入。
浓郁香火气扑面而来,锦袍上宝相花纹被汗水洇得褶皱横生,腰间羊脂玉坠磕在铜鹤香炉上,发出清越又刺耳的声响。
这位新任长安商会会长扑通跪倒,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祸事了!世家的人在售铺现场搅风搅雨!有人散布谣言,说按揭是‘卖身为奴的契书’;
有人叫嚣要强行全款买铺;
更有人妖言惑众,说东市乃王莽旧地,恶鬼盘踞,夜半食人……好些签了预售契的商户,竟信了邪,纷纷退契索款!”
子墨霍然转身,犀角簪刮过青砖,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
他料到世家必会反扑,却未想对方竟直击舆论软肋!
案几上,那卷尚未下发的《商铺按揭律例》竹简静静躺着,朱砂批注的“首付二成”四字,在烛火下殷红似血,宛如一道新鲜的创口。
这律例,是他糅合现代金融监管与大汉律法而成,明文规定:商户按时履约,产权永属;即便经营不善,司隶府半价回购,亦保其已付本金无损。
“中英!”
子墨声音低沉如暮鼓,指腹摩挲着案头冰冷的青铜错金虎符,
“你即刻带金童、黑牛并一队黑骑,赶赴现场。
再传讯叶公、道公,请二位午时前三刻亲临东市,平息那闹鬼妖言!”
杨百万抬头,正撞上子墨眼底寒星般的锐芒。
他心头剧震:这位司隶大人竟能随意支使常山三公中的两位!跟着他改革的决心,瞬间如磐石般坚定。
东市售铺处,几个世家公子模样的人,立于丈高木楼台下,腰间九旒玉佩随手势轻晃,碎光流金,恍如撒播着不祥的流言金粉。
“诸位可知‘按揭’为何物?”
为首公子嘴角噙着蜜里藏刀的笑,扬声蛊惑,
“不过是要尔等押上三代血汗,换一间随时会被收回的破铺子!
那王莽旧居,富丽堂皇却十几年无人敢住,岂非明证?若购此凶宅,血光之灾,就在眼前!”
人群顿时骚动,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几个抱着陶罐的小贩惊惶后退,撞翻货担,黄米泼洒青石,刺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