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新的挑战2
（一）
暮色像融化的蜂蜜，沿着落地窗的边缘缓缓流淌。叶瑶把最后一只骨瓷碗放进消毒柜，指尖触到温热的金属边框时，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是秦宇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
她回头时，秦宇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皱眉。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带着那只叶瑶去年送他的银质手表。屏幕的蓝光在他脸上浮动，叶瑶注意到他的指节正用力抵着太阳穴。
“还在忙？”她走过去，顺手将他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他的头发比刚认识时短了些，是上周在公司楼下的理发店剪的，当时他还抱怨理发师把鬓角修得太齐了。
秦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他合上电脑，转而握住叶瑶的手。她的指尖还带着洗洁精的柠檬香气，他摩挲着那片微凉的皮肤，喉结动了动才开口：“刚收到总监的消息，下个月可能要去深圳驻场。”
叶瑶“嗯”了一声，正要问具体去多久，忽然意识到他的语气里藏着犹豫。她抬眼时，正撞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薄雾。
“多久？”她轻声问。
秦宇的拇指在她手背上反复画着圈，像是在斟酌措辞：“初步定的是四个月，不过……”他顿了顿，“项目周期可能延长，也许要待到年底。”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远处楼宇的灯光次第亮起，在玻璃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叶瑶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也是这样坐在沙发上，告诉自己拿到了晋升名额。那天他兴奋地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说以后能赚更多钱给她买草莓蛋糕了。
“是那个新能源的项目吗？”她记得上周他带回来的资料袋上印着这个名字。
“嗯，”秦宇点头，“团队里属我对核心算法最熟悉，总监说必须我去盯着。”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我跟总监争取过，能不能换成远程支持，但他说甲方那边要求驻场。”
叶瑶的脸颊贴着他的针织衫，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混杂着办公室打印机的油墨气息。她知道这个项目对他有多重要，从去年冬天开始，他几乎每天都在加班改方案，有时深夜回来，还会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写写画画。
“那挺好的啊，”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角，“深圳暖和，不像这边总下雨。”
秦宇却忽然收紧了手臂。他低下头，鼻尖蹭着她的发旋：“可是要去那么久。”
叶瑶的眼眶莫名一热。她吸了吸鼻子，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说不定我能趁机学会做你爱吃的红烧肉呢，省得你总说外卖的糖放多了。”
他没接话，只是更紧地抱着她。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叶瑶数着秒针走过的声音，突然想起他们刚确定关系时，他去上海出差了五天。那时候他们每天晚上都要视频到深夜，他会举着手机给她看酒店窗外的黄浦江，她则对着镜头给他表演新学的折纸。
“每天都能视频吧？”她问，声音有点发闷。
“当然，”秦宇立刻回答，像是怕她担心，“早上起来给你发早安，晚上不管多晚都跟你视频。对了，我可以申请带公司的备用笔记本，这样午休时也能跟你连麦。”
叶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总是这样，在她还没说出顾虑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就像上次她随口说办公室的绿植总养不活，第二天他就买了盆号称“懒人必备”的虎皮兰送过来。
“那你要答应我，不许总吃泡面。”她抬起头，指尖点了点他的下巴，“那边肯定有好吃的粤菜馆，记得多吃点青菜。”
“遵命，叶老师。”他笑着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眼角的细纹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但叶瑶还是注意到，他转身去厨房倒水时，脚步比平时慢了些。
（二）
接下来的几天，秦宇比往常更忙了。他不仅要把手头的工作交接给同事，还要准备驻场需要的资料。有时叶瑶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书房的灯还亮着。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时，总能看到他趴在书桌上打盹，胳膊底下压着皱巴巴的图纸。她会拿条毯子盖在他身上，顺便把他散落的文件整理好。有天早上，她在他的笔记本上看到一串奇怪的数字，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倒计时——距离去深圳还有23天。
周五晚上，秦宇突然说要带她去个地方。他把车停在江边的停车场，牵着她往步行桥的方向走。晚风带着江水的潮气，吹得叶瑶的长发飘了起来。秦宇伸手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
是个小巧的银色钥匙扣，形状像只正在跳跃的兔子。叶瑶记得自己上个月在精品店看到过，当时她拿着这个钥匙扣说：“这个兔子的耳朵跟我一样尖呢。”
“给你的，”秦宇的耳朵有点红，“我问过店员了，说这个材质不容易氧化，放多久都不会变色。”
叶瑶把钥匙扣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慢慢被体温焐热。她突然想起去年他生日时，自己亲手织了条围巾送他，针脚歪歪扭扭的，他却每天都戴着，说是“全世界最暖和的围巾”。
“那我也送你个东西。”她从包里翻出个小盒子递给他。里面是枚黑色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他名字的首字母。这是她托在文具厂工作的同学定制的，上周刚寄到。
秦宇接过去时，手指明显顿了一下。他旋开笔帽，在路灯下仔细看着那行刻字，忽然把她往怀里一拉，低头吻住了她。
江风吹起他们的衣角，远处传来游船的鸣笛声。叶瑶闭上眼睛，能尝到他嘴角淡淡的薄荷糖味道。这个吻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玩笑似的轻佻，而是格外认真，像是要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我们去云南旅游，就去你说过的那个有雪山的小镇。”
叶瑶用力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只好用闷闷的声音说：“拉钩。”
他真的伸出小指，勾住了她的。指尖相触的瞬间，叶瑶突然觉得，四个月好像也没那么长。
（三）
离别的前一周，他们开始像松鼠囤粮似的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叶瑶买了本厚厚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上“秦宇的深圳生存指南”，里面记着他过敏的药物成分，喜欢的咖啡牌子，甚至还有家电维修的紧急电话。
“这个要放在床头柜上，”她指着一板感冒药说，“深圳多雨，淋了雨要记得吃。”
秦宇坐在地毯上，看着她把各种小东西分门别类地装进收纳袋，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别忙了，过来坐会儿。”
叶瑶挨着他坐下时，他正翻看着那个笔记本。她看到自己写的“每周要换床单”旁边，被他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他合上笔记本，认真地看着她，“我到那边很快就能适应的。”
“我知道啊，”叶瑶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但写下来我安心点。”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关掉了台灯。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叶瑶忽然问。
秦宇低笑起来：“当然记得，你穿了条蓝色的裙子，说是新买的，结果吃饭时不小心洒了番茄酱。”
“那还不是因为你总讲冷笑话，害我笑得呛到了。”叶瑶伸手捶了他一下，“后来你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挡着，自己穿着短袖在寒风里走了半个小时。”
“谁让那天降温呢，”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不过看到你把我的外套裹成粽子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第一次见面时的尴尬，说到确定关系那天的紧张，再到搬进这个小家时的兴奋。叶瑶数着他说话时起伏的喉结，突然觉得时间好像被拉长了，那些原本模糊的细节，此刻都变得清晰起来。
“对了，”秦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把你的照片设成电脑桌面了，这样开会时看到就不会犯困。”
叶瑶被他逗笑了：“你们总监看到会骂你的。”
“那我就说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他凑过来，鼻尖蹭着她的脸颊，“有动力才能更快完成项目，早点回来见你啊。”
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叶瑶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突然觉得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她知道未来的几个月会很辛苦，会有无数个想立刻见到对方的瞬间，但就像他说的，只要想到对方在等自己，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四）
出发那天是个晴天。秦宇的行李箱立在玄关，叶瑶替他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又检查了一遍身份证有没有放好。
“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她叮嘱道，声音有点发紧。
“知道了，”秦宇弯腰抱了抱她，“你在家要好好吃饭，别总点外卖。周末可以约晓冉她们逛街，别一个人待着。”
叶瑶“嗯”了一声，把脸埋在他胸口，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听到他的心跳声，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有力。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时，秦宇松开了她。他拎起行李箱，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走了。”
“路上小心。”叶瑶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门缓缓合上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忘了给他塞那包他爱吃的牛肉干。
回到空荡荡的客厅，叶瑶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家具的影子，一切都跟平时一样，却又好像少了点什么。她走到书房，看到秦宇的笔记本还放在桌上，屏幕保护程序是他们上个月在植物园拍的合照。
手机震动时，她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
“我到机场了，”秦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刚过完安检，人不多。”
“那就好，”叶瑶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登机前记得吃点东西，别空腹。”
“知道啦，管家婆。”他笑着说，“对了，我把牛肉干放在你床头的抽屉里了，知道你晚上总爱吃点零食。”
叶瑶愣了一下，眼眶突然就湿了。原来他早就想到了。
“秦宇，”她吸了吸鼻子，“我等你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嗯，我很快就回来。”
挂了电话，叶瑶走到床头，果然在抽屉里看到了那包牛肉干。包装上印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她剥开一块放进嘴里，咸香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突然就不觉得难过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叶瑶拿起手机，点开跟秦宇的聊天框，输入：“等你回来，我们去吃街角那家新开的火锅店吧。”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四个月后，秦宇站在火锅店门口朝她挥手的样子。那时的风应该也是暖的，就像今天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