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嫣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道:
“因为女儿想嫁的人,是勇毅侯!”
这话刚落,张氏惊得猛地从凳上起身,手里的帕子直直滑落在地:
“杨嫣然!你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那勇毅侯的年纪都能当你爹了,你……你竟有这般荒唐的念头!”
“娘说的未免太过夸张!”杨嫣然立刻反驳,眼神里满是志在必得,道:
“勇毅侯不过比爹爹小五岁,容貌英伟,气度出众,还是手握兵权的侯爷,这般有本事的好男儿,女儿为何不能嫁?”
“住口!”
张氏厉声呵斥,身子气得不住摇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旁边的侍女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张氏才勉强站稳,捂着发疼的额头,声音里满是疲惫:
“你个孽障,真是要气死为娘才肯罢休!京中谁不知道勇毅侯身患隐疾?
若非如此,他为何至今不娶妻生子,反倒要过继兄弟的孩子?
这门亲事,你想都别想,我绝不会同意!”
说着,张氏也不听杨嫣然继续辩解,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下脚步,对着守在门外的下人吩咐:
“把院门看好,小姐身子没痊愈之前,任何人都不许离开这灼华院,更不准向外传递任何书信,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仔细你们的小命!”
吩咐完,她的目光落在廊下那两个依旧跪着的丫鬟身上,脸色更冷:
“你们两个护主不力,就跪在这里反省,一直跪到明日天亮!
谁都不许给她们送药,连一滴水都不准给,让她们好好记着今日的教训!”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管事匆匆赶来,躬身禀报:
“夫人,今日送小姐出行的那个车夫,没挨过五十板子就昏死过去了,您看……”
张氏眼神一冷,语气没有半分温度:
“拿冷水把他泼醒,继续打!若是他撑不住死了,就直接扔去乱葬岗!
好端端的马车都驾不好,还让疯马伤了小姐,这本就是他的错,死了也是活该!”
一时间,灼华院内鸦雀无声,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触怒了盛怒的张氏。
张氏没再停留,带着侍女匆匆离开。
她刚走没多久,一阵夜风突然拂过,廊下悬挂的灯笼被风吹得剧烈摇晃,烛火“噗”地一声熄灭,整个院落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几名守在院门口的婆子一惊,才有所动作,鼻尖就闻到一股浅淡的异香,只觉头晕目眩,身子一软,便直直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随即,一道黑色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院中。
绍临深收敛神识,扫了眼倒在地上的守夜婆子,又将目光落在跪在碎瓷片上的两个丫鬟身上。
看着她们血肉模糊的膝盖和小腿,他眸色微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两滴透明的灵液,轻轻滴在她们的伤口处。
随即, 绍临深没再多停留,径直走到屋门前,手指在门闩上轻轻一挑,门便悄无声息地开了。
——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锦帐半明半暗。
杨嫣然平躺在床上,腹部的钝痛与脸颊的灼痛此起彼伏,可比起身上的伤,母亲方才拂袖而去时冰冷的眼神更让她憋闷。
她越想越气,猛地攥紧拳头朝床榻狠狠捶去,却不料牵动了腰间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痛呼出声:
“嘶,好痛!”
痛意稍缓,她正要扬声唤丫鬟进来换药,耳边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原以为是下人闻声赶来,杨嫣然心头的火气还没消,侧过身便要开口斥责,可入眼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僵住。
床前站着的并非熟悉的丫鬟,而是一名黑衣人,脸上蒙着厚重的黑布,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是谁?!”
杨嫣然瞳孔骤缩,错愕之下声音都发颤:
“你,你怎么进来的?”
“来人呐!都死哪去了?你不要过来!”
她扬声朝门外呼喊,可外头静得可怕,始终无人应答。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杨嫣然挣扎着用手撑住床板,忍着痛一点点往床内侧挪,慌乱中抓起枕边的枕头、玉如意,一股脑朝黑衣人扔去。
可那些东西连黑衣人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他轻巧避开。
绍临深立于原地,身形灵活地闪躲着,黑布下的目光带着几分好整以暇,静静看着杨嫣然惊慌失措的模样。
直到她扔得手软,脸色惨白如纸,他才缓缓抬手,指尖闪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只听“咻”的一声,银针破空而去,精准扎入杨嫣然颈间的穴位。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手上的力道骤然松开,身子一软便朝床内侧倒去,后脑勺不慎磕在床栏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随即彻底没了意识。
绍临深上前几步,将昏迷的杨嫣然用锦被裹紧,又用麻绳牢牢捆住,随后弯腰将人拦腰提起,倒扛在肩上,转身往屋外走去。
刚踏出房门,他瞥了眼院中横七竖八躺着的下人,脚步微顿,抬手一挥,几道黑影闪过,院中凭空多出几桶汽油落在院中。
他提着油桶,绕着灼华院的房屋、廊柱泼洒,动作利落,不多时便将整座院子的易燃处都淋上了汽油。
火苗从火折子中窜出,落在油迹上的瞬间,烈焰便冲天而起。
“噼啪”的燃烧声中,浓烟迅速弥漫开来,灼华院很快被火光吞噬。
原本昏迷的下人被浓烟呛得不住咳嗽,眼皮开始颤抖,显然即将苏醒。
绍临深不再停留,单手拎起裹着杨嫣然的锦被,神识护住了身形,瞬间,周身泛起一层淡不可察的光晕。
随即,他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院中,趁着外头巡逻家丁闻声赶来的混乱,混在人群里堂而皇之离开灼华院,径直往丞相府的库房而去。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库房方向也燃起了大火,紧接着是书房,而后是丞相夫妇居住的锦秋院。
短短一刻钟,丞相府四处火光冲天,房屋燃烧的噼啪声、下人的呼救声、水桶碰撞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整座府邸乱作一团。
可火势却越来越旺,甚至有房屋不堪灼烧,横梁“轰隆”一声砸落在地,扬起漫天尘土。
锦秋院外的空地上,丞相杨肃雍与夫人张氏正心有余悸地站着。
他们刚从着火的卧房里逃出来,身上还沾着火星子。
听闻最先起火的是女儿的灼华院,张氏顿时慌了神,不顾旁人阻拦,就要往火光处冲。
“嫣然!我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