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就像长江、黄河。
无论多少山石崩塌堵住河道,江河也不会断流,最多只是改道。
一个国家无论发生多大事,也只是如往历史长河里扔块小石子,溅起一朵小浪花。
魏国的兴起、覆灭就是如此。
史上有几个魏国。
最早的是春秋末年三国分晋分出的魏国,而后是曹丕建立的曹氏魏国,再后就是拓跋氏(元氏)魏国。
以后还会有。
它们都叫魏国。
只是后人为了区分它们,才把三国时的魏国叫“曹魏”,把拓跋氏(元氏)魏国叫“北魏”。
这三者的共同特点是:最初根据地大致都在山西(太行山以西)、河北(黄河之北)运城、河南洛阳一带。
后来的魏地概念,基本就是山西、河北。
几千年历史中,魏地人形成许多特点。
有一个特点则由始至终都很明显:信念执着。
元子攸身为鲜卑后裔,成为北魏皇帝后开始读“曹魏”和“先秦魏国”史书。
他最佩慕的人是魏少帝曹髦。
曹髦明知可能会被当街杀死,也要喊出那句千古铿将的名言:“司马昭(篡位)之心,路人皆知!”
元子攸很不赞同魏元帝曹奂,认为他配合司马炎、禅位给对方,很没骨气。应该死磕到底。
曹髦身为皇帝,19岁时在街上被杀死,后来被追封高贵乡公;曹奂禅位给司马炎,被封常道乡公,活了58岁。
元子攸读到他们二位的故事,慨然叹道:“朕宁效高贵乡公死,也不学常道乡公生!”
既然存了这样的认知,什么杀头、灭族之类的后果,对元子攸而言,根本就吓不到他了。
其实,元子攸自幼就很刚猛。
早先,河阴惨案发生时,元子攸曾当面对尔朱荣说:我接受阁下恩惠担任皇帝,只不过是为了活命;阁下想什么时候拿走(皇帝印玺),随时动手即可;但我做一天皇帝,有些事就会按自己的意思来。
不久前,尔朱荣上了一道奏折:陛下,我的参军许周不知天高地厚,对人说我应该加九锡了。我把他狠狠臭骂了一顿。
元子攸明知尔朱荣是什么意思,却故意不理会对方提示,而是批复:爱卿实乃千古忠臣。吾心甚慰。
——这批复把尔朱荣和他的幕僚们气得不轻。
当时,尔朱荣趁着平叛机会,把河北、河内、关中、陇西地区的官员,大多数换成了自己人。
元子攸的亲信主要在河南地区州郡任职。
尔朱荣上奏说,河南地区官员都与南梁有勾连,应该换掉。
元子攸直接批复:如果天柱大将军不想做人臣了,那就来洛阳取代朕;如果还自认人臣,那就别想动河南的官员。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表明,元子攸不在乎翻脸。
爱咋咋地!
尔朱荣天生是做大事的性格,身边之人从不顶撞他。
他自认英雄豪杰,对元子攸的本事看不上,但对元子攸这种不怕死的倔强劲,却有些欣赏,在内心高看一眼。
毕竟,元子攸不仅是皇帝,还是自己女婿。
有鉴于此,尔朱荣身边的谋臣们都说:指望皇帝配合,给天柱大将军您加九锡、假黄钺、赐天子旗冕……好像不大可能。
他们都建议尔朱荣对元子攸直接下手,强行走程序取代后者,登基称帝。
尔朱荣却总是下不了决心。
这时,还有另外一件事对尔朱荣产生了很大影响:女儿(皇后)尔朱英娥怀孕了。
尔朱荣有时生出一种思路:女儿诞下皇室血脉,那也是自己血脉。
女儿血脉继承大统,与自己坐上皇位、传承江山,好像也是一回事!
女儿传下的血脉,与儿子传下的血脉,似乎也没区别!
还有,关于大统姓氏问题,拓跋皇族改姓“元”,不也说改就改了!
尔朱荣觉得:儿、女传承差不多,姓氏更加不是问题。关键在血脉延续没错就行了。
正是基于这些念头,他得知女儿怀孕后,似乎放慢了篡位进程,隐隐然在宣告:一切等女儿生下后代再说。
元子攸的谋士们看准了这个苗头,决定好好利用这点。
他们开始做局,准备干掉尔朱荣。
元子攸团队的核心人物有几个:元徽、李彧、杨侃、郑先护、元罗、温子昇、奚毅等。
这些人都不简单:
元徽,大司马、尚书令。他的前妻于氏与元深通奸,被休。后妻是元子攸表妹。元徽既是宗室又算外戚。
他对谁做魏国皇帝这事不是很在意,唯独对尔朱荣恨之入骨,一心想阻止尔朱荣登基。
只因河阴之变冤死的2000多人中,有许多是他的挚交、同僚、亲戚等等。
李彧,中书监、骠骑大将军。他是元子攸姐夫,来自陇西李氏。
李彧爷爷是李冲,曾任尚书仆射,是冯太后跟前红人。
李彧父亲李延寔,官居司徒公,担任东道大行台、青州刺史。正是因为在外任职,避过河阴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