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三个问题（下）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即便是告诉了他也没有什么。”李天嘴里小声的嘟囔了一声，随之开口说道：“你还记得沈大先生吗？”
“恩？”
源心中一震，头脑里不由自主勾勒出了沈大先生那仙风道骨的模样——消瘦的身形套着一身灰色的褂子，面上虽然有些风霜，但依稀的棱角依旧充满了魅力，他的头发如秋日里的第一道霜，那些银须一边是碎发半遮半掩的藏在一片灰色的发髻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的眼睛。
源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只记得那沈大先生那微微有些凹陷的眼眶里，是一双黑色的明亮的眼珠，这眼珠中渗出的目光，并没有平常的老人的那种衰败，而是一种透着沧桑的感觉。
源不知道李天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个老头。但可一想起这个老头，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悸动。在山谷小屋的时候，他透过李天见到这名沈大先生后，就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了。
甚至偃旗息鼓的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存在。这沈大先生如不可逾越的山岳一般站在他的面前，给了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就如同他面对着是一座巍峨的高山，而不是一名行将就木的老头一般。
源想到了沈大先生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灵，那闪亮的透着沧桑的眼珠之中，充满了一名老人的智慧。
“丝！”
“难道他是一名高手？”源心中暗道。正常人是不可能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这是人类生长的正常的规矩。年老的时候，目光难免出现一丝散漫。但在源的记忆中，沈大先生的目光却从来都是凝而不散的，如同穿透力十足的冷箭一般，给人以巨大的压力。
“他真是高手？”源又喃喃的自语了一句。
这似乎是很有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即便以他的见识，也看不透沈大先生的实力。从表面上来看，他和李天过招的时候表现出的实力并不十分强大。但源觉得，沈大先生的眼睛里，蕴藏的惊人的力量。
“也许他根本就不是擅长武技的武者，而是一名精神力强者。”源想到了这个世界人类口中的那片失落之地。
倘若没有强大的实力，是不可能在里面待上几十年之久的。诸如李天这一类，不会武技的居然能跑出来，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是他！”想到这里，源的惊讶脱口而出，心中如同拨开迷雾见到了日出一般的明朗。
“倘若和他有关，那也就正常了。”源有些黯然的说道。
他前世是顶尖的科学家这没错，他接触的都是顶尖的科技这也没错。甚至他本人就曾经经历过最顶尖的基因修补和精神力固化，而他的力量，在普通人眼中就是不可思议。
但有一点，却是他内心永远的痛——他没有办法深层次的研究精神力这种东西。
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力量，飘渺的仿佛不存在。尽管他经过了精神力的固化，可精神力的强度依旧不甚理想。
对于精神力产生的种种神通，他自然无法研究，对于精神力强者的强大，他也没有明显的认知，只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几乎超脱了人类本身，达到了另外一重境界。
自然，他们的能力，也不是源一个外人能够揣摩的。
“我明白了，你继续吧。”源显得有些颓然，如果真是精神力强者插手了李天和他之间的事情，那他的失败也在情理之中了。
他是有些怨恨自己在发现沈大先生这个未知因素的时候，没有果断的停止自己的计划，而是继续以身犯险，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前世的他可是一名严谨的科学工作者。在实验中，他对于任何一点细微的因素都会计算在内。但这一次，他却漏过了沈大先生这个重要的变数。
源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对于科学家来说，不可饶恕的错误——心存侥幸。对于科学实验来说，每一个实验都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这是没有人能预料的事情，但有一点却是全世界科学家公认的。
那就是你永远也不能对实验结果心存侥幸，因为在科学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侥幸一说。所有结果的产生都是有迹可循的，即便这种迹象你没有发现，但并不代表着它不存在。
单单的用侥幸来解释一项实验的意外结果，是对科学的一种亵渎。
显然，源忘记了这一点。他忘记自己作为一名科学家的本能。
李天自然不会知道，在这短短的一点时间，源的头脑中就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自己一提到沈大先生，源的整个精气神就萎靡了下来，这种萎靡，即便他看不见，也能清楚的透过空气的传递感觉的道。
“难道沈大先生是他的克星吗？”李天摇了摇头。他突然感觉源有些让他无法理解了。
他没有理会颓废中的源，接着说道：“还记得在遇见你之前，我在清基的时候险些走火入魔。那个时候，沈大先生送了我一枚玉坠子，说长期携带能帮助我平心静气。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枚玉坠子中，记载了一些精神力修炼的法门。”
“刚才我在恢复透支的精神力的时候，无意中触动了这玉坠子，那些法门自然而然的就进入了我的脑中。连带我的精神力也有了一些提高。”李天平静的说道。
其实说到底，这一切不过是个美丽的巧合，沈大先生送他坠子是在他遇见源之前，那个时候，沈大不可能预料到源即将出现。
甚至李天隐隐觉得，沈大先生并不知道这玉坠的作用。倘若知道了，定然不会将一件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自己。
接下来的一切，就更富于戏剧性。源忘记向介绍精神力透支的伤害，而李天却遇到了需要他透支精神力的情况，而这一枚玉坠子在他精神力完全透支的时候，启动了，不得不感叹上帝这件事件的设计是如此的完美。
这样环环相扣，一步连着一步，只要其中有一丝错误，这玉坠子的奥秘也许就会石沉大海，再无法被揭露。这也是一件极其意外的事情，倘若李天的精神力没有透支，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玉坠子的作用，也无法得到这样的法门。
“巫术宝典？怎么会用这么老土的名字！”李天嘴里不由的嘟囔了一句，仿佛是对这样烂大街的名字甚是不满。
这也是受了前世武侠小说的毒害，他对于某某宝典之类的名号，份外的忌惮。
李天的这声抱怨正好传入了源的耳朵里，倘若他现在能看见源的脸，一定会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
“源头是巧合？巧合……”源喃喃的说道，他仿佛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双目平视着前方，有些失神的样子
一个巧合居然破坏了他所有的布局，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的结局，可它就这样发生了，而且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让源不由的生出了一种天亡我也的感觉。
神通不敌天数吗？也许吧。人的一辈子，总不能是事事如意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谁又能一直一帆风顺的走下去呢？
“呵呵！”
李天自嘲了笑了笑。其实被人意志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一直是他，倘若不是总总巧合，他甚至会被一直这样玩弄下去，直到源达到了他的目的为止。
但李天却丝毫没有丧气，既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损失，那不妨见这一次经历，当作一个教训就行了。
不要随便的清新陌生人——李天得到了这个珍贵的教训。
这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源咆哮声。那声音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性的控制，让李天停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我不相信！这一定是假的！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那个沈大先生一定是看出我的存在，然后特意教给了你对付我的仿佛是不是！你一直在对我撒谎是不是！你不是从进入这里开始对我产生怀疑的！你是从一开始，还在山谷的时候就怀疑上我的！”
“对不对！”
源的精神有些崩溃，他近乎语无伦次的说着一些胡话，他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认这样的一个残酷的现实——巧合，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宁愿相信是沈大先生这样一个强者看透了自己。
“哎！”
黑暗中传来了李天的一声叹息，有些寥落，仿佛是在为着什么而惋惜似得。这一声叹息如同黄钟大吕一般，撞击着源的心灵，他那颗由液体材料凝聚而成心，在这叹息的冲撞之下，几乎要四分五裂。
“你为什么惋惜！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源大声的叫嚷着，他的声响响彻了这片空间，如同翻涌的潮汐一般，卷起了层层音波，向着李天声音的方向席卷而来。
仿佛他最后的挣扎，也是他力量的完美的爆发。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源近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他脖子上，那些液体凝聚出来的经脉，清晰可见。
此刻的李天，处在声波的中心，如同一支风雨飘摇中的小舟，仿佛随时都有舟毁人亡的危险。
“哎！你还不愿承认吗？这个世界上，总有会这样那样的意外发生，即便是计划再周密，也不可能杜绝所有的意外。事实在摆在眼前，你难道还不相信吗？或者你认为我会无聊到，这种时候还费力的编造一个谎言来欺骗你吗？就为了看你的笑话吗？”李天有些惋惜的望着源的方向。
“我还没有这么无聊。”李天说道。
即便是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他依旧能够感觉到源心情的波动，那是一种自内而外的爆发性的激动，就像一只发病的疯狗，捶打着笼子一般。
那些无法压抑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江水一般，滔滔而下，冲毁了理智的堤坝。源已经无法控制他的身体，更无法控制他的思想。
他的整个灵魂，在这一具液态的身体上挣扎着，想要挣脱出去。那每一次的怒吼，都让人感觉到一阵心酸。
现在的李天，心中并没有被人算计的怒气，他是平静的，在听到了源这般声嘶力竭的嘶吼之后，李天突然感觉他很可怜。
千般算计，一朝尽毁。这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事情。源表现的这样激动，也就情有可原了。
“安静下吧，你已经输了！”李天平静的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暗暗的用上了一层精神力。那向四周扩散而出的音波带着一种抚平人类内心伤痛的奇妙能力。
就连李天自己，也感觉到了他声音里这种魔力。心中再生不起一丝的悸动。
“这巫术宝典，名字虽然土气，但没有想到有这样效果，等出去了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想到了头脑中还有些无法被认知的符号，李天的心不禁又活跃了起来。
李天的话，如同一剂量镇定剂，渗入了源的心中，让他那颗悸动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怒火随着那几声嘶吼飘向了空中，剩下的，只有冷静了。
源冷冷的望着李天的方向，尽管他同样看不见李天的身影，可他依旧倔强的望着那个方向——那是他渴望的完美的肉体。
尽管作为一名人工智能，或者说液体机器人，他有着近乎无边无际的生命，但他真正希望的，却不是这样生活，他不需要过着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承受着这无边的煎熬。
他想要的，仅仅是一具能够承载他强大灵魂的完美的肉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找回一名作为人类的感觉。
短暂的爆发之后，空气又凝滞了下来，那些沉淀的干燥剂的味道，穿过了源的嗅觉细胞，让他感觉一阵不舒服——毕竟他的身体是完全由液体组成的。
可是这种不舒服，并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动作，他只是冷冷的望着前方，那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传来的方向。
“现在轮到你的最后一个问题了，你要想清楚问些什么。记得，我是可以不回答的。”源冷冷的说道。
那寒冰一般的话语顺着空气的波动一路传递到了李天的耳膜里，李天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接收了这冰冷的波动。
寒气拂动着他的耳垂，引动了他的耳膜的震动。源的话，自然被他听在耳里。
李天在沉吟，最后一个问题，他应该怎样去问，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但还有一些东西，需要源来告诉他。
只是不知道，源是否会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