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
不见
酒楼里剑拔弩张,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筷子,围成一堆看着热闹。眼看眉清目秀的公子马上又要被罚去洗碗,可是当事人却是一脸悠然自得,所有的人不由的都为他担忧。
门外,青鹰怀抱双剑抬头望了一眼“万香楼”三个烫金大字,对身边一个俊逸如青竹的男子回话,“就是这里,不如我陪爷一起进去!”
那位公子也抬头瞧了瞧酒楼的名字,刚刚的一脸肃然即刻变成了微笑,不免想起,第一次见屈梓月时,她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也不知道一会见到她,是不是还能重温一次当日的情形。
“选的地方到是合适她的脾性,她向来喜欢张扬!”年轻公子摇了摇头,嘱咐一旁的青鹰,“你就守在这里,如果她要走,就让她走,跟着她就是了!”男子吩咐完后,从容迈步进了酒楼,那双臂抱剑的青鹰目送着公子进去,立刻隐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眼见万香楼的掌柜子从老虎变成猫,从猫又变成了老虎,屈梓月玩的兴致大减,知道他也不过就是这两三招的把式,于是干脆将腰带一解,里面宋府家丁的衣服晾了出来,背后有一个大大的宋字,那是如假包换。
正要发怒的掌柜子一瞧这身衣裳,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怪异,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吐不是吐,咽不是咽。
一旁的小二识眼色,忙上前恭敬弯腰行礼,“原来是宋爷府上的,哎呀,真是怠慢了,也不知道爷吃好没有!”
众人见是宋府的家丁,脸色一变,即刻作鸟兽散。宋京的手下为虎作伥,欺侮乡邻,谁挨近了谁倒霉,所以看到是宋府的家丁,忙的躲灾去了。
屈梓月展了展腰,吃也吃好了,玩也玩够了,再要点银子花花,今天也算是大功告成。
“咳咳,饭菜有点咸,正打算去秋月楼喝点茶,只是今天银子忘带了,又不好到人家的地盘上白吃白喝,怎么说对宋爷的名声不太好!”说话的时候,屈梓月的手放在柜台上敲敲,那掌柜子立刻会意,立刻转身回柜台内拿出五十两一锭纯银放到了柜台上。
“爷,五十两够不够?”掌柜子缩着脖子,似乎这才是他正常的形象,屈梓月斜睨一眼也不说话,那掌柜子立刻会意,从柜台里又拿出五十两放到了柜台上,“爷,再拿得多了,到宋爷那里不好交待,这位爷还是多担待!”
“算了算了,大家都不容易,刚够我个茶钱!”屈梓月也不跟他客气,心想宋京要是知道了有人冒名来花他的银子,恐怕会气炸了肺吧。
果断将银子揣进怀里,正准备转身到街对面给家里的老小买些吃的,回头却看到秦远萧正摇着步子进来,好在他的目光正在楼内寻找什么,还没有看到她。
他的神情依旧是如沐春光的灿然,身形步伐轻盈如燕,似乎忧伤和痛苦从来都没有侵蚀到他,他始终保持着如画中人物般的超凡脱俗。
既没有秦暮言的冷郁,又没有秦宇年过份的张扬和狂热,他只是他,有如深山一支翠竹,冲天直上却丝毫没有桀骜不驯的影子。
不由想到初见他时的情形,屈梓月心里一阵恍惚,觉得岁月悠长,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的沧桑。
秦远萧不是在璃京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屈梓月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现在这副样子撞着他,一定又会被他嘲笑个够,况且,他来不是为了秦暮言,就是为了秦宇年。
她收回思绪,忙地转过身子,她这举动把掌柜子惊了一跳,还不等她说话,掌柜子哀告,“爷,再拿的话恐怕宋爷会责问,小的不好交待!”
见他苦苦哀求,屈梓月哭笑不得,心想谁是要问你拿银子,她俯身到掌柜跟前低声说,“后院在哪里,还是让我去洗碗吧!”
掌柜子瞠目结舌地看着屈梓月,一想进门时慢待了大爷,刚刚又出言不逊,一定是这位祖宗生气赖着不走了。
他咬咬牙,从抽屉里再拿五十两出来,这可是他这个月的给下人的薪水钱,忍痛塞到屈梓月手里,“爷,大爷,您还是走吧,我就是有一百个头也不敢让您去洗碗啊!”
秦远萧的步伐越来越近,屈梓月皱了皱眉,装出一脸的狠相,低言,“说了我要去洗碗,你不让我去,我让宋爷把你这家酒楼拆了盖成青楼,你信不信!”
瞧着掌柜子一脸的官司,屈梓月估计此时他的脑袋都结成疙瘩了吧,他哪里知道,她是在躲着秦远萧。
不等掌柜子同意,屈梓月弯着背,缩着脖子打帘就往后院走,瞧到一旁惶恐不安的掌柜子,她低声嘱咐,“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吃霸王餐没给钱,罚我去洗碗!”
掌柜子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木讷地点点头,待屈梓月离开半天,他才放下帘子转身回到柜台后面。
“掌柜子,刚才那位公子怎么了?”秦远萧在酒楼里搜寻半天不见屈梓月的身影,正暗忖是不是青鹰的情报有错,就看到一个背影匆匆挑帘从后门出去了。他认得他衣服上那个宋字,可是总是感觉有哪里不对。
掌柜子愕然抬头,心想还真让那位爷给猜对了,果然有人会问起他。
“哦,他吃饭不带银子,罚他去后院洗碗!”掌柜子话音有些吞吐,目光闪烁,秦远萧立刻觉得事情不是说的那么简单,他思忖片刻,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柜台上,“如果掌柜子不介意,我想去后院瞧瞧!”
“后院脏的很,恐怕会脏了公子的衣衫,还是不去为好!”掌柜的眼睛盯在那锭银子上,想着刚刚被宋府家丁拿走的银子,若是真能得到眼前这锭银子,这个月他到不必过的太局促。
秦远萧瞧到出卖了掌柜子心思的目光,从怀里又掏出一锭银子,“也只是想去后院瞧瞧,没有别的意思,这二百两银子掌柜子就权当我的观光费。我初来沙锦镇,对这里的建筑格局好奇的很,请掌柜子无论如何也要收下这银子,容我去浏览一下!”
“这,这恐怕不太方便!”掌柜子咽了一口唾沫,低头继续打他的算盘。银子重要,可是宋爷那里更重要,如果惹恼了宋爷,恐怕不是二百两银子能摆平的。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秦远萧却大步走向后门,挑开帘子就要往进闯。
帘子后果然是另有一天地,四四方方的天井之上是一片蔚蓝,天井中央是一株长得正旺的铁树,院子里到处是洗碗工,那些人都低着头刷洗着木盆里的碗碟,竟然没有人抬起头来看他。
掌柜子紧随其后,忙阻止道,“公子留步!”
“我去去就来!”秦远萧不等掌柜子接近,匆匆就迈步进了天井,出了酒楼,一股燥热立刻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洗碗水发出的泔水味道。
秦远萧捂了鼻子,正想屈梓月恐怕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正欲转身,瞧到一个男子肩膀上搭着一块白毛巾,把他背后的那个宋字遮得若有若无。
虽然他身着男装,可是仔细一看,真觉得他跟一个女子并无二般,窄肩细腰,坐着的姿势,还有洗碗的动作。
秦远萧不由哑然失笑,她总是这么精灵古怪,竟然能想出如此主意,难道,她是在躲他吗?
盆子里的泔水味道熏得屈梓月连连作呕,再加阳光直射进天井,片刻功夫就晒得人头晕眼花,也不知道秦远萧走了没有,要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晕倒在洗碗的木盆里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她大功告成的时候来,姓秦的全是大魔头,生来就是为了折磨她的是不是?
自从来到璃京,遇上这群姓秦的,似乎从来都没有顺利过。屈梓月发泄似得洗着盘子,木盆里的碗碟被她搅动地叮当作响。
烈日当头,余光扫了一眼天井下的洗碗女工,她们个个表情僵硬,双手机械地动作着,要不是她们不时的转动眼睛,真怀疑她们是不懂得热臭的机器。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清幽,头顶上的烈日似乎被什么遮去了一半,屈梓月在这份清凉里舒展一下后背,正暗赞这股清风来的及时,视线里突然就冒出一双蓝锻白底云头靴。
这绝对不是酒楼掌柜子的打扮,自然也不是一个小二穿得起的货色,她一点一点地移动目光,直到遇上秦远萧那宝石般晶亮的目光,她才突地呆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屈梓月,你这魔术变得也太夸张了,我就想不通了,你千里迢迢来沙锦镇,就是为了做一个洗碗工?”秦远萧言语里尽带戏谑,打定主意要看屈梓月的窘迫,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屈梓月会来这种地方洗肮脏的盘子。
本是想说秦远萧认错人了,她不是什么屈梓月,可是烈日当头,此时此刻似乎没有她说谎话瞎编的空隙。
秦远萧不笨,比之秦暮言和秦宇年,他因了不问事世,更多了一份清澈明净,让人在他面前没有办法撒谎。
“七爷千里迢迢从璃京赶来,就是想看梓月在酒楼里洗碗?”屈梓月边说边在毛巾上蹭着手,蹭完又闻了一便,还是一股子泔水味,索性绕过秦远萧奔到井边的桶里洗手。
本是想看屈梓月一脸通红,或是夺路而逃的窘迫,没料到她竟然反问一句,而且还从容不迫的在井边洗手,他还真是小瞧了她了。
秦远萧站至屈梓月的身后,也不催促,只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走吧,六哥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