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情妾意
郎情妾意
雨过后,天空仍然满布铅云,老天也似在冷着脸,不满世间的人情薄凉。屈梓月送了绿萍,静静走在一条巷子里,只因为心头烦闷,思绪凌乱,所以有人行至面前还没有发现。
待一双云头靴闯进视线,屈梓月忽地抬头,秦宇年温润如玉的脸近在咫尺,差一点两人就要相撞。
“原来是六爷!”屈梓月轻嘘一声,后退一步才勉强陪笑,“六爷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秦宇年素来高傲,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自然不会来这种狭窄的小巷里徘徊。半天,屈梓月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六爷知道绿萍……”
“我知道,只是死的有点可惜,本来说好再过两年就给她物色一个人家嫁了的。”秦宇年虽说可惜,可是神色之间没有半点怜惜,仿佛在叹雨后满地的落花一般淡然。
屈梓月皱了皱眉,刚刚才平复一点的情绪又被点燃,“为什么,你们对绿萍之死就没有一点伤悲难过,难道,她的生命就轻如尘埃,不值得你们悲叹吗?”
秦宇年微微笑着,唇角依旧迷人。光洁的额头,整齐的发际,再加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谁都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容颜面前保持镇定,还能依着情绪对他嗔怪责备。
屈梓月刚刚抬头,就陷进那双桃花般灼灼的眸子不能自拔,眩晕的感觉一再的涌进脑海,打乱了她原本冰冷的悲伤和条理的思绪。
“你说啊,你说啊,为什么你们就可以做到这么冰冷无情,对生命可以这般的轻视,难道你们是木头吗?”压抑在心底的痛苦终于爆发了,这些日子,先是静妃的死,再是黑影受伤,现在绿萍在一夜之间香消玉殒,对屈梓月来说,这样的日子有如是在地狱的油锅里煎熬。
秦宇年一动不动,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仿佛对屈梓月这样的情绪早有预料,只任由她发泄。
她的泪水涌落,复又倒回眼眶,从来没有觉得她此生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原来,任何人都会脆弱的不堪一击,包括一向自称坚强的屈梓月。
秦宇年将屈梓月拉进胸膛,一只手轻轻地抚着肩膀,目光变得深远,脸上的笑意却依旧如烟。
“你知道绿萍是怎么进四哥府上的吗?”秦宇年的声音十分的遥远,显得如云一般飘渺轻淡。屈梓月的心情好像被轻轻扯了出来,渐渐变得平静,“是被她的娘亲卖到四皇子府上的,对吗?”
“是的,不过在这之前,绿萍已经被她娘亲卖到妓院一次,只是为了五十两银子。”秦宇年的话虽然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但还是把屈梓月惊了一跳。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被亲生娘亲卖到了妓院,只为了五十两银子,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荒唐。
巷子里十分的安静,只有偶尔的叫卖声从另外一条街上传来,如此,到更显得这里清幽安静。
屈梓月咽下心中的纠结,只抬头望着秦宇年的眼睛,“为什么?”
“只为了一个利字!”秦宇年深深吸一口气,低头替屈梓月抚去脸上的泪光,然后缓缓而谈,“我赎回了绿萍,又叫她娘把绿萍卖进四皇子府邸!”
可是,只是从青楼转到了四皇子府邸,就足以让绿萍死心塌地追随着他,为他做一个不畏生死的眼线?
秦宇年仿佛感觉到了屈梓月的疑问,只是浅浅一笑,拂开屈梓月脸上凌乱的发丝,“只因为我给了她温暖和希望,她一生都不曾得到过的那种感觉!”
“是什么?”屈梓月反复思量,依然无解,绿萍在四皇子府邸足不出户,秦宇年到底能给她多少温暖,多少希望?
“是一个家,绿萍有家室!”秦宇年的话像是晴天霹雳,屈梓月不由地从他怀里挣脱,呆怔地望着秦宇年,“她的家在哪里,家室又在哪里?”
“她的家离四哥的府邸不远,家里有一个对她呵护倍至的丈夫,还收养了一个孩子!”世界突然亮了,原来是有一缕阳光冲破了厚厚的积云射下来,许多的地方都留下那种光的轨迹,连心上仿佛也被照了半边。
从小没有母爱的绿萍,如果在这世上真的有一个对她疼爱有加的丈夫,那恐怕是她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去死,她该努力活下来才对!”屈梓月不由再次对绿萍的死心生惋惜,如果没有人怜爱也就算了,可是既然这世上有所牵挂,为什么还走的那么决绝?
时间缓慢,仿佛停顿,屈梓月一直望着秦宇年的脸,见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轻晃,须臾,他嘴角流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傲气惊醒了屈梓月,她的思绪再度被电闪火光的思绪劈开,“你利用她的家人威胁她,是不是?”
“梓月,是她心甘情愿这样做的,用自己的性命换丈夫和儿子一生荣华!”秦宇年双唇开合,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屈梓月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只看到秦宇年开合的嘴角,那种绝望的冷意一点一点的蔓延上了脊椎。
如果这就是一个人的希望,那这跟绝望有什么不同?
每每他给了人希望,又用这样的方法牢牢拴住那个人,仿佛,那个人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这一点一点的光亮。
“那我的藏宝洞呢?边家祖孙,小东子一家呢?”屈梓月的声音有一点颤抖,她在害怕,害怕卷进这种越来越深的漩涡。
她想到秦宇年在府上为她精心设计的一切,她想到还有许多珍贵的东西藏在那里,她想到了不知音信的边家祖孙,想到了那个长着暴牙,叫她姐姐的小东子。
秦宇年眉头微微一蹙,他走近屈梓月,伸手想拉着她,却被屈梓月躲开了。
“不,月儿,这不一样,你和绿萍不一样。”秦宇年的声音里有一丝痛苦,连眸子里的光采也黯淡了一些,这多少,让屈梓月心里不再那么抵触。
“有什么不一样,我不是一样替你杀了静妃,不是一样替你偷了玉石……”屈梓月的声音带着哽咽,一声悲凉似一声,这本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不是的。
秦宇年没有拉到屈梓月,见她如此痛苦,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破云而出的太阳,“月儿,想做大事,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如果我告诉你,秦暮言也并非是你看到的那么干净,你会不会也用同样憎恶的目光看着他?”
秦暮言……
屈梓月沉思,她不确定一向对下人如家人般的秦暮言会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或者说,用这样的手段……
“你以为,最一开始的角逐只有我和秦暮言两个人吗?”秦宇年的目光带着几分深沉,不像是他平时的样子,“最一开始,大皇子才是皇上心中真正的人选,只因为秦暮言设计陷害,才让大皇子彻底失去了竞争的实力……这些,恐怕秦暮言都没有和你说过吧!”
“没有!”屈梓月摇了摇头,一时觉得自己的辨别力有了问题,若不然,怎么连好坏都分不出来。
秦宇年再次温文一笑,轻轻拉着屈梓月的手握在手心,那双温热的手似乎有奇特的力量,屈梓月的心仿佛也被捂热了一般。
“月儿,你记着我的话,不论你心中选择了哪一方,一旦选了,就不要再犹疑。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这是我们皇子注定逃不脱的命运!”这话是如此熟悉,却具有无比巨大的力量,仿佛给了屈梓月一个答案,一个不论做什么样的事情都不需背负任何愧疚的答案。
秦宇年说完,嘴角轻轻碰到屈梓月的额头,“月儿,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