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的意义（大结局）
司马佳一从此告别了警队生涯，告别了依靠破案来麻醉神经的病态生活。他再次来到探监房，是有些疑问还需要弄清楚。
他和欧阳瑞文（余华生）隔着一块透明玻璃，相视而坐。佳一从前脸上的愁苦压抑消失了，瑞文也坦然了许多。
“怎么样，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要帮我们？”瑞文淡淡一句，面无表情。
“因为好奇，你死了的话，很多疑问就没有答案。”
“你还想知道什么？”
“如果我问的话，你愿意告诉我？”
“当然，都到这个时候了，隐瞒什么都已无济于事。”
“好吧，我最大的疑问，为了秦晓惠，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出于别的情感？”
“抱歉，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小时候，自从我父亲精神出了问题以后，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父亲。我无时无刻都在躲避外界的嘲笑和异样的目光，当然，那些所谓的正常人也都在躲避着我，从此我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孤独。直到晓惠的出现，她进入了我的世界，带给我光明和温暖，更加意外的，我居然也能带给她同样的感受，这是我存在的价值，为了她而存在。我从不敢奢求得到她，只想在她那同样黑暗的世界里，做一颗星星，只求能为她发光而已……”欧阳瑞文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好吧，我算是明白了。那第二个疑问，李敏跟你串谋陷害柳常青，你跟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基于以前孤儿院的关系，还是她为了搏出位？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问题很复杂，我最后回答你吧，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果然这当中不简单啊。好吧，我还想问问，秦晓惠和柳常青离婚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纯粹为了家产？”
“不，一开始晓惠嫁给柳常青，是她以为找到了心中的太阳，她以为柳常青能呵护她一生一世，但是柳常青经常在外风花雪月，用情不专，这才是晓惠想离婚的根本动机，而策划这起事件的人，并不是我和她，是谁，你心里差不多有数了吧？”
佳一点点头，咂咂嘴，说：“匪夷所思啊，我想问问为什么？”
欧阳瑞文（余华生）表情沉重，长出了口气，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得从何欢是怎么查到我和秦晓惠说起——那天在医院，你说的没错。何欢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她一开始和我上床，不过是满足某种生理需求。
“都怪我大意，这些年每逢父亲的生日和祭日，或者说我想念父亲了，我都会到市中心一栋大厦的屋顶，朝着以前父亲教书那所学校的方向祭拜他，我很小的时候，那里也曾经是我的家。何欢无意中跟踪我，发现了这个。
“她借故安慰我，试图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我越是掩饰，她越觉得有疑。没几天，她跟我暗中交往了，她对我很好，又特别善解人意，还说以后要嫁给我。
“天啊，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这样的人竟然会有女人愿意嫁给我。当然了，她不过是说说而已，她真正想稼的人是当时正打算离婚的主编刘东。
“何欢一步步得到了我的信任，她经常来我住的地方，问了我很多关于从前的事，我以为她是关心我，结果是为了调查我。那时候晓惠把我父亲的骨灰迁到了燃灯寺公墓，没想到何欢跟踪我，竟然查到了我和晓惠的秘密。差一点，晓惠就被她毁了。”
“当我发现不对劲时，有一天，我趁何欢洗澡时，复制了她家门钥匙的模具，后来找人配了一把。趁她不在家时，我到了她家，破译了她的电脑密码，才发现里面果然有很多偷拍我的照片，连燃灯寺公墓里父亲的墓碑都被拍下了。
“桌上还有几分报纸，上面全是跟我的从前相关的报道，我才发现何欢接我的阴谋。于是我策划了那起红酒杀人案，由晓惠来实施。当天早上，我打车再次潜入了何欢家中，彻底删除了电脑上的照片，电脑桌上的报纸和杂志，外人应该看不出究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没有动。”
司马佳一皱紧了眉头。
“你是怎么发现的呢？难道是……”
“没错，是李敏告诉我的。”
“你杀死李敏，我以为纯粹就为了让她成为秦晓惠的替罪羊，我还在想这样未免太过凶残了吧，我虽隐隐感觉没这么简单，可始终猜不到当中的真相。”
“你说得对。李敏的死，十分复杂。就像你很难理解不雅视频的策划者是她一样。何欢其实也是在李敏的帮助下，才能查到我和晓惠那么多的事。当何欢用金钱收买李敏时，李敏是被迫答应的，因为她不知道何欢究竟查到了多少……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我已经晕头转向了。不过何欢一个女记者，仅靠一些表面线索比警方查到的还多，这点一直让我有所质疑。原来是有个跟你曾经组成犯罪联盟的李敏在协助她。这难道是你杀死李敏的真正动机？如果是这样的话，却又多了个疑问，李敏到底知道你们多少的事呢？还是那个问题，她跟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瑞文有些惆怅，似有难言之隐。司马佳一目光犀利，难道此案真的还有隐情？
“其实所有的命案都是我一手策划，晓惠只是负责实施而已，而你的调查记录故意把我变为被动，是为了保住我的命，我想问为什么？”瑞文有意岔开话题，反问道。
“我都还没问完，你却反过头来问我。好吧，好吧，我先回答你。其实是你们的犯罪动机，让我觉得并不是那么大奸大恶，对你来说，死刑有点过了，让你活下来，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整个刑警队都默认了。”
瑞文闭上了双眼，深呼吸了一下。
一死了之固然洒脱，而现在这样的结局或许并不算太糟，至少有个刑警——曾经的敌人，再次进入了他的世界——那个曾经充满孤独和黑暗的世界。
“晓惠她还好吗？”
“她老公之前带着女儿周游世界，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家中，不过后来他想明白了，他是发自内心爱她的，他已明确表示愿意等她，还有他们的女儿，将来一定会过得比她的童年幸福，我想这也是秦晓惠最大的心愿吧！”
“那就好。”瑞文露出了平静安详的神态。
“轮到我发问了，关于李敏，我此刻有太多的疑问，除了刚刚的问题，还有，你绑架李敏，竟然能让她乖乖听话，她还化装成男人主动过来找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是那个老问题，李敏跟你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瑞文揉了揉眉宇之间，呼吸有些急促。
“好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李敏其实并不喜欢男人，这么久以来，她心里也一直爱着一个女人。她之所以愿意和我们串通陷害柳常青，而且主动策划那次事件，并非为了金钱利益……接下来，以你的推理能力，想必一切都清楚了吧。”
司马佳一目瞪口呆——这个结果，他先前无论如何也猜不到。
“原来如此——李敏是假意帮助何欢调查你们，其实是在暗中监视着何欢。因为她不能确定何欢究竟查到了多少，只好帮助她，取得她的信任，一旦了解到何欢掌踩过了界，她就会给你们发出信号。
“这么说，杀死何欢和刘东，她也是真的参与了，而她那天之所以化妆成男人主动来找你，是故意被你绑架——也就是说，她那个时候跟你一样，都做好了为秦晓惠牺牲的打算。酒店那起谋杀案，以及事后由你主动认罪，让李敏做秦晓惠的替罪羊，这一切，都是你们共同策划好的，那么，她的死，是出于自愿，这等于是自杀……”
司马佳一有些唏嘘感叹；瑞文满脸神色凝重。
“你一定想知道李敏为什么心甘情愿为晓惠牺牲吧？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孤儿院发生丑闻的时候，有一晚，本来李敏难逃林副院长的魔爪，是晓惠实在忍受不了李敏被抓走时的哭喊，主动站出来替代了她。那恶魔发现晓惠胸口上的咬痕时，竟然也被震撼到提不起兴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事的。事后，李敏问为什么帮她，晓惠跟她说，被伤害过的人会对伤害免疫，伤越深，免疫力越强。之后，李敏便深深爱上了晓惠。晓惠念大学的时候，她和李敏交往过一段时间，直到嫁给了柳常青……”
同性之间到底有着怎样深沉的爱？佳一沉默了许久，感觉有东西顶着他的心口，久久不能作声。直到瑞文打破沉默。
“在孤儿院的时候，李敏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极度叛逆的女孩儿，但从来没人知道她的身世。我们只知道她是被父母遗弃的婴儿，或许从她被遗弃那一刻起，她就根本没有在这世界上存在过。至少在我和晓惠的世界里，都当她从来没存在过。”
司马佳一深深叹了口气。
“你和秦晓惠至少互为对方的影子，彼此都因对方的存在而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而李敏却从头至尾似乎都是个不存在的人，难怪我怎么也猜不到真相……”
人究竟为了什么而存在？理想、信念还是为了别人？我们究竟该为谁而存在？是谁让我们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司马佳一带着深度的思考离开了探监房。
刚坐进车内，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卢丽佳——秦晓惠以前的初中同学，在调查本案中，邂逅了一个性格大方开朗的单身文艺女青年。
佳一微笑着接听了电话……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