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德无道
“福尧?”
这位已经高居鸿胪寺上卿的福尧在这样一个清晨,满头大汗,浑身颤抖,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后一眼。
后者吓了一跳:“福尧!你想干什么!”
福尧冲太后磕了个头道:“下官,下官要实话实说,太后……”
太后指着他叫道“你想说什么!”
只见福尧冲着楚睿辰磕了个头,一字一句道:“启禀王爷,诸位大人,下官曾亲耳听太后所言,先帝传位于太子楚睿辰,但因太子不在京中,太后才擅自做主,更改了遗照!传位于皇六子楚涵……”
他说完这话,整个人又伏下身子,以头触地,颤抖不已。
百官哗然,当朝丞相朱思聪急急说道:“你大胆!先帝传位之时你还尚未在京城做官,岂知这其中缘由!”
“下官确实不知,但太后却知,这是太后亲口和下官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隐瞒!”
“太后为何要和你一个小小的鸿胪寺上卿说这些!”朱思聪怒骂道:“我看你就是在这里胡言乱语搬弄是非的!”
“大人不要着急,给福大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如何?”叶苼转而对福尧道:“你说吧。”
福尧应了一声是,继而慢慢脱下衣衫。
百官急道:“这,这成何体统啊!”
然而连楚睿辰都没有阻止,他们岂能说别的外话。
只见他剥去外衣和内衫之后,背上已经现出一行娟秀小字,因汗水的缘故,这行小字已经变的模糊不清了,但依然能被人依稀辨认。
叶苼扫了那行字一眼,转而对其他人道:“你们要不要近处看个清楚?”
众人围了上来,楚睿辰亦从台阶上走下来,蹙眉问她道:“怎么回事?”
叶苼笑道:“我在慈安宫的这段时间,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让我知道,原来太后一直将堂堂鸿胪寺上卿当作面首!”
“这!”百官惊骇,尤其是在看了那行字后,已经怒不可遏。
一个个指着太后与福尧骂道:“恬不知耻!”
“秽乱宫闱!”
“***!***啊!”
“无德无道!无德无道!”
楚睿辰听到这些字眼,不用去看他背上的字,也猜出了个大概,叶苼是最近才发现,但他却已经发现了好多年了。
只因他一直把眼前之人当作娘亲,所以一再忍让,但却没想到她居然变本加厉!
而太后也已意识到大势已去,颓然歪倒在地,好似丢魂一般。
只听福尧说道:“也就是在前日,太后在下官背上写了这些字,承诺一朝铲除摄政王爷,就对下官加官进爵!下官不敢洗去,留作今日之用……”
叶苼笑道:“诸位大人,其中详情不用多做赘述了吧?”
众人不住摇头,似乎穷尽平生辞藻,也不能将用来辱骂这一对淫男乱女!
“下官已经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了,求王爷饶命!饶命啊!”
福尧不停的跪地磕头,唯恐自己小命不保。
而其余百官也都跪下,不约而同,异口同声的说到:“吾等请求王爷匡扶朝纲!诛灭乱党!”
“请求王爷匡扶朝纲!诛灭乱党!”
楚睿辰从叶苼的手里拿剑,叶苼大惊,不肯松手道:“我承诺福尧,饶他性命!”
后者不听不闻,用力将剑从她的手上夺了过去。
叶苼一个踉跄,只觉得户口一阵生疼也顾不上,急急看向这个男人。
只见他双目充血,浑身冒着翻滚的黑气一般,忽的抬手,手起刀落间,但听‘呃’的一声,当朝太后的嘴里已经涌出大口的鲜血。
此时她的身体已被一把长剑贯穿,血如泉涌,很快将她的下身湿透,鲜血铺满这一片黑曜石的地面。
叶苼下的骤然睁大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楚睿辰又一把将剑抽出,太后的身体顿时委顿在地,恍如一块破布,直到死前,她都双眸大睁,仍然带着不可置信的疑问。
她其实应该早就想到的,既然他有阎王之名,取她性命|根本不在话下!
“你不配母仪天下,亦不配葬入皇陵!”
楚睿辰的这一句话,算是对太后生前生后的判词了,百官自然不敢多说其他。
而他却又一挥手,指着宏王与福尧道:“将所有乱臣贼子收监天牢!择日午门处斩!”
他的命令不容辩驳,也绝对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宏王脑袋一歪,径自昏死过去,而福尧也觉大势已去,死到临头,根本不能言语。
在大壅史上,曾经发生过一次内乱兵变。
由当朝太后发起,牵连诸多官员以及当朝权王,死伤无数,但这场兵变来的快,去的也快,那个被后世传颂的名字有许多封号。
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阎王一名,传说这位大壅阎王杀生母,弑兄弟,还被万民称颂,也着实奇怪。
但只有经历过当日早朝的人才知道,这位大壅阎王又有着怎样的万不得已,内心又进行着何种天人交战。
早朝毕,百官被留于宫内,这一场兵变已经逐渐平息。
上京百姓开始打开家门走上大街,在看到璀璨如火的夏日暖阳之后,他们知道,大壅那个短暂到几乎没有的春天已经结束了,由昨夜雷雨带来的,是这样一个灿烂的夏天。
皇宫上下也开始忙碌起来,连平时小道消息传播嘴快的犄角旮旯也变的寂静无声,这座宫内上上下下充满了刺鼻的血腥气味。
死了的人都死了,活着的人却好像变成了行尸走肉,连呼吸都被夺走了一样。
从泰华殿内室换了一件干爽的衣裳,叶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因为头发还没干,索性就这么松松的绾了一下。
出了内室之后她便看到楚睿辰也已经更衣完毕,几位高官正在他面前说着什么。
她本想避嫌,这个男人却也看到了她,冲她叫道“叶苼。”
她只得迎了过去,屈膝道:“王爷,见过诸位大人。”
一丞相朱思聪为首的几位大人拱手向她见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叶姑娘。”
经过早朝一事,众人对这位鄂尔多隆的奴隶充满了好奇,但也由衷敬佩她的胆识。
“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先下去吧。”
“那皇上那里……”
“一切照旧,此事先暂压两日。”
“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是要隐瞒太后已死的事实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男人冲叶苼伸出手去。
后者抬手落在他的手心上,在碰触到他手上的温度之后,鼻尖不禁一酸,眼睛泛红。
两人就好像沿着一条河的两岸发力狂奔,终于发现了一座桥,现在的他们终于在桥上相会一般。
“所以……”楚睿辰目光深邃的望向她道:“她叫芙蓉?”
叶苼一愣,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之后,点了点头:“是叫芙蓉,先帝曾为她判言说,人比芙蓉花更俏。”
“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意间在冷宫听襄嫔说的,不过襄嫔后来被太后杀人灭口了。”
楚睿辰不解:“那今日的这个……”
叶苼道:“还请王爷恕我欺君之罪吧,今日的襄嫔是我让追云找来冒充的,出自神策营,至于相貌,也是追云派人拿了我画的画像找了神医赛扁鹊做出了一张人皮面具。”
“哦……”楚睿辰了然,眉心微蹙,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王爷不想问问那位名叫芙蓉的先人?”她试探道。
后者摇头:“逝者如斯,没什么好问的。”
“王爷当真是铁石心肠啊,”叶苼自嘲道:“亲生儿子被人夺去,打入冷宫,受尽百般苦楚,以泪度日,到头来,却换来王爷一句,没什么好问的……”
楚睿辰看她道:“她还活着?”
叶苼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摇头道:“不曾。”
“那便罢了,若能找到她埋身之地,本王可再行祭拜。”
男人说着就站起身来,低头看着面前之人,叹了口气,抬手撩了一把她额前的碎发:“让你跟着本王受苦了,如今天下初定,本王将来定不负你!”
叶苼冲他盈盈一笑,折射着那门外的璀璨光华,点了点头:“多谢。”
后者无奈:“说这个谢字未免太见外,不过此番还得去看看皇上,也得靠你游说,我该谢你才是。”
叶苼道“说这个谢字就见外了,走吧。”
“好。”
二人并肩出了泰华殿,入目一片广阔天地,一夜大雨冲刷,有些地方尚有积水,水光倒映着天光,方觉这天地浩荡。
皇上的寝宫还在由神策营严加看守,一只苍蝇都难进出。
叶苼这次来则是出入无阻,与楚睿辰一直进了寝宫。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内室传来,绿珠走路还是有点跛脚,一撩开帘子看到楚睿辰和叶苼二人,顿时泪如泉涌,捂着嘴巴就歪倒在地,哭的花容失色。
叶苼见状赶紧上前去将她搀扶起来,连声说道:“绿珠,没事了,都结束了,别哭了绿珠。”
绿珠忙不迭的点头,一张口,又是眼泪汹涌而出:“吓死我了叶姑娘,我要被吓死了啊!”
叶苼叹了口气,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皇上呢?”只听绿珠哭道:“皇上适才睡下,这两日皇上根本就没合眼,就算是一闭上眼睛,也马上被惊醒了,哭闹不休,奴婢,奴婢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