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展工作
在秀才爷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丁小凡他们商定,留下姜爱侬,和凌琳一起帮助村委会工作一段时间。他和季龙就可以回去了。临走时,丁小凡拍着姜爱侬的肩膀说:“小姜,你就辛苦一段时间吧。”又对凌琳说,“你们俩要配合好,有事多和村上的干部商量,平时多窜窜门,和农民朋友多交流,多沟通,这样,工作就好做多了。”又对马维存、马维义说,“他们毕竟年青,工作上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你们该说的还得说,该指点的还得指点,千万不要客气。”
两位年青人点着头答应着,马维存、马维义也笑笑。季龙就对丁小凡说:“别婆婆妈妈的了,都是大男大女的了,还用得着你教!”
姜爱侬呵呵呵地笑起来,而凌琳却嗔怪他“没正形”。
季龙也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关我正形也好,没正形也好,我说的是我的心里话。我丝毫都不怀疑你们的工作能力,我相信,在这马莲沟,你们付出多少,就会收获多少。我不想多说什么,我想说的是,你们在收获劳动果实的时候,最好也收获一份感情。祝愿你们成功,不论是事业还是感情。”他说着,跟凌琳和姜爱侬握握手,与丁小凡一起上车走了。
送走丁小凡和季龙,凌琳看一眼姜爱侬,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凌琳对他说:“他们走了,我们也该干我们的事了!”
姜爱侬说:“你说吧,我听你的。”
凌琳说:“你别听我的,听村委会的。我们都是在村委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
姜爱侬就忙说:“明白,明白。”惹得马维存、马维义都笑了起来。笑过,马维存说:“也不说谁在谁的领导下了,我们能在一快儿共事,这也是我们的缘分。能为马莲沟的群众做点事,也就对得起这份缘了。”
两位年青人互相看一眼对方,都说对对对。他们这样说说笑笑,到了马维存的家里,扯了一会最近的工作,凌琳和姜爱浓就到农户家里去,对村里的情况和村民对圈养牲畜及种植蘑菇的思想脉络进行调查了解。
这样跑了几天,他俩去马维存家,和村上的干部交换各自的意见。他俩坐下来,马维存问道:“跑了这么些日子,你们觉得怎么样,愿意种草种蘑菇的有多少?能不能给乡上报?”
凌琳说:“这些日子里,和小姜一起跑了一些农户,摸了一些情况。依我看,前段时间的工作还是蛮有成效的,特别是那天的会议之后,群众的思想波动很大,愿意种草和种蘑菇的人,增加了不少,我看,下一步就是要把任务落实到人头上,为春播做准备。”
马维存把头转向姜爱侬,说:“小姜呢,听听你的意见。”
姜爱侬说:“小凌的估计我看基本上是符合村上的实际的。我呢,从技术这个角度,说说自己的想法,说错了请各位批评。”
凌琳笑笑,对他说:“你还没有当官呢,哪来的官腔呀!”
姜爱侬一笑,露出那两颗犬牙,招得凌琳抿着嘴也笑了。马维存就说:“小凌,你让小姜说吧,你看他脸都红了。”
姜爱侬接着说:“从长远看,咱们村背靠祁连山,是典型的沿山冷凉灌区。这里海拔高,气温低,昼夜温差大。这样的地理和气候条件,不适宜种植露地作物,包括种草,但却非常适宜于食用菌的生长。所以,我的意见是,舍弃舍饲养殖,大力推广种植食用菌,也就是说,你们提出的种植蘑菇的想法是符合本地实际的,但种草养畜不大适合本地情况。”
“你的意思是,这舍饲养畜就不考虑了?”马维存问。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姜爱侬说。
凌琳说:“这不行,舍饲养殖,目的是为了把天河草原上的牲畜撤下来,保护草原植被。将来,它的经济效益可能没有种蘑菇大,但它的生态效益是十分巨大的。我们给市农业部门申请立项的报告,也主要是从解决天河草原的生态问题提出的,如果放弃,可能人家就不会立项了。所以,我不同意放弃舍饲养殖。”
姜爱侬说:“我只是从技术角度而言的,权衡方方面面,大家认为可以养,我尊重大家的意见。”
马维存看看凌琳,又看看姜爱侬,觉得他们谁说的都有道理,便不好贸然表态。在一旁的马维义见状,插话道:“丁主任对舍饲养殖非常感兴趣,如果有人愿意养,还是不要反对为好。”
凌琳也说:“我们报到省上的治理天河流域的建议中,特别提到了舍饲圈养牲畜,恢复森林水源的事,所以我说,我们不能放弃种草的努力。”
姜爱侬说:“这不是谁说不谁说的问题,这是个科学问题,这里不适宜于种草,并且耕地面积又非常有限,在这样的问题上,我们不能感情用事!”
凌琳看着姜爱侬,不认识似的,她想,这个姜爱侬,看上去笑嘻嘻的,好像很随和,甚至还有几分腼腆,可在工作问题上,是这样的不留情面,这样的自信,头脑是这样的清晰。于是她对眼前的这位农业技术员,就有了几份佩服。他们僵持了一会儿,凌琳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她说:“你们看这样好不好,这事,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为了把牲畜从草原上撤下来,还是按舍饲养殖的思路走,种草和种植蘑菇一起上;第二步,大力扶持蘑菇种植,逐渐淘汰牲畜,过个三年五载,把养殖业完全从村里淘汰掉,全面发展种植业。”
姜爱侬等三人都看着凌琳,马维存点点头,表示赞同。姜爱侬望着凌琳,心想,这姑娘脑子还挺灵活的,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他说:“说得好,这样既把牲畜从草原上撤了下来,又符合本村的实际情况。”
马维存和马维义也说这样最好。于是他们定下来,在短期内,动员一定数量的农户种草,争取秋收时节把牲畜从草原上撤下来。种植蘑菇的户,能动员多少算多少,越多越好。
此后几天,姜爱侬回了一趟单位,他翻阅了大量资料,请教了不少老专家学者,选择了几种适合马莲沟村种植的饲草和菌种,带回马莲沟村,和村干部与村民商量。根据外地的经验和大家的意见,决定把紫花苜蓿作为基本品种,菌种则选择了香菇、金针菇和双孢菇。
事情定了以后,村上动员村社干部,深入到农户家中,对愿意改种草和蘑菇的人家,一一做了登记。然后将他们集中起来,办了一期培训班。培训班上,马维存进行了再动员,凌琳讲了这样做的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姜爱侬则从技术的角度讲了如何种植,特别讲了种前要做哪些准备,到种的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培训班后,要种草和种蘑菇的人家就忙着筹备资金,购置农用物资,选择最适合的地块,满怀信心等待明年的春耕。
凌琳和姜爱侬忙着为他们解释这个,说明那个,忙得不可开交。凌琳特别开心,整天带个笑脸,忙出忙进的。她想,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的设想,已经开始付诸行动,说服了群众,就好比打开了心灵的一扇窗户,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沿着设计好的轨道,向前迈进了,尽管还有一段艰辛的路要走,但她会走得坦然。姜爱侬则忙着翻阅资料,给单位打电话,咨询技术问题,指导乡亲们选择地块,购置农资,学习技术。乡村的工作,使他感到既忙碌又充实。
忙了一阵子,凌琳要回市里,去找丁小凡落实资金。姜爱侬说他也要回一趟单位,两人就同乘一趟班车前往。他俩坐在同一个座位上,一路走一路聊,感到非常投机。在弯弯曲曲的乡村道路上,车还是比较颠的,在车颠簸得厉害时,两人就磕碰在一起,两人就同时想起季龙说的碰出一点火花的话,不禁互相望望,会心地一笑。有时,姜爱侬在有意无意之间,搂搂凌琳,或者把她挤到车壁上,接触她的肌肤。在再次颠簸时,她也有意识地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当成她的保护神。
在摇摇晃晃中,姜爱侬有点恹恹欲睡的样子。凌琳就说:“咱俩换换座位,你就睡会吧!”
姜爱侬微微一笑,说声谢谢,就和她换了座位,坐在靠车窗的一边,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他耷拉着脑袋,在凌琳和车厢之间晃荡着。凌琳轻轻地朝他靠一靠,把那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让他睡得安然一点。
姜爱侬的头发,在凌琳的脸上扫来扫去,她感到有点特别。他呼出的热气,吹在她的脸上,她的心里暖洋洋的。车在猛烈地颠簸着,凌琳挽着他的胳膊,和他紧紧地靠在一起。感到从未有过的甜蜜。
实际上,连日来的劳累,加上生活环境的不适应,姜爱侬确实有点困了,车一摇晃,他就睡意朦胧。但他没有真地睡着,也不可能睡着,他的头枕在凌琳的肩上,她转头看他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那甜蜜的温馨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心旌摇曳,热血沸腾,使他几乎不能自已。他甘愿就这样和她一路走下去,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车到了恒昌县城,凌琳叫醒了姜爱侬。他佯装被叫醒来的样子,睡眼朦胧地看着凌琳,问:“这到哪里了?”
“到你家了,准备下车吧!”
“哦,那什么时候回村上去呀?”
“还没到家就惦记着回村上了,你有病呀你。”凌琳笑嘻嘻地嗔怪道。稍停,她说,“你先安心回你的家,回村上的事,我们随时联系,好吗?”
“好的。”姜爱浓望着她说。
车停了下来,姜爱侬下了车,凌琳从车窗里望出去,姜爱侬也正在张望着自己。他向凌琳招招手,转身走了,凌琳看着他高挑的个儿和一头浓密的黑发,冲着他的背影,舒心地一笑。
回到市里,凌琳向丁小凡说了说最近村上工作的情况,就说到资金的问题。恰在这时,治理天河流域的艳阳《建议》,经省上修改完善后,批复了下来。批复发到有关部门以后,丁小凡看了看,主要精神有这么几点:
一、调整农业产业结构,改造传统农业耕作方式,大力发展高效节水农业和设施农业。以滴灌、渗灌和喷灌等新的灌溉技术,逐步替代大水漫灌的传统灌溉方式,节约用水,提高水的利用率。
二、有效保护祁连山及其天河流域自然环境。重点放在封山育林、退耕还林还草、围栏封育植被、恢复森林水源。
三、限制开采地下水。
四、加强流域管理,加大政府投入。
丁小凡看了,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凌琳在马莲沟村做的,基本符合省上的精神,这样,立项的事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并且有第四条作保证,争取资金,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他和凌琳一起去农业主管部门,找到了一直操办此事的朱科长,他见朱科长笑容满面,就知道立项的批复下来了,果然,朱科长说,你们的项目不仅符合国家的产业政策,与省上治理天河流域的基本精神相符,所以很快就批下来了。批文刚到。他说着就拿出批文,递给丁小凡。丁凡接过批文,情绪有点激动,他看一眼凌琳,说:“小凌,这可是天大的喜讯,我们应该好好儿庆贺庆祝!”
凌琳也有点激动,她笑着说:“应该,应该!”
丁小凡说:“希望朱科长给个面子,出去一快儿坐坐。”
朱科长说算了吧,丁小凡说这么大的事,哪能算了呢。“小凌,打电话,在永乐宫订上一桌。
凌琳拿出手机刚要打,手机却响了,她一看,是姜爱侬的,他说他来天龙了,问她在哪里,她说了她的去处。丁小凡听出是姜爱侬,就从凌琳手中接过手机,对姜爱侬说:“是小姜呀,嗯,对,和小凌在一起,想不想和她在一起呀?别笑,这有什么可笑的呀!好了,我们一块儿吃个饭,给你介绍一个大人物,如何?哦,好,过一会凌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到什么地方去。嗯,好,再见!”
他把手机还给凌琳,凌琳的脸上掠过一丝喜悦的神色。她从手机里翻找电话号码,找了一会儿,打了过去,问了问情况,就订了座。丁小凡让她给姜爱侬打电话,告诉他,直接到永乐宫去。叮咛完,他拿出手机分别给宿善果、艾梦瑶打了电话,说到永乐宫,有件喜事庆贺庆贺,他俩就痛快地答应了。
他们相约同时到达永乐宫,他把朱科长介绍给宿善果和凌琳,他们互相握握手,客气了一番。丁小凡看看表,离下班还有几分钟时间,他对宿善果说:“人有点少,不成再叫两个,怎么样?”
宿善果说:“客是你请的,随你的便。”
“你觉得我们陈局长怎么样,能坐到一块儿吧?”
“在马莲沟的那个仪式上见过一面,嗯,总体上给我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那就好。”丁小凡说着,打通了陈志之的电话,说明意思,陈志之答应了,并很快就和小胡一快儿到了,他们互相握了握手,陈志之对宿善果说:“好久没见了,还好?”
宿善果就说:“托局长的福,马马虎虎吧!”
他们就这样说着客套话,姜爱侬也到了,丁小凡又作了一番介绍,对大家说:“先坐下来,先坐下来!”
他们客客气气地推让了一番,就坐下来,陈志之坐首席,宿善果坐在陈志之的左边。往左边数,依次为艾梦瑶、姜爱侬、凌琳、小胡、丁小凡、朱科长。坐定后,丁小凡又郑重其事地把大家介绍了一遍,介绍到姜爱侬,他站起来,伸长胳膊,跟大家一一握手,问好,显得落落大方,又有礼貌。凌琳看着他,暗自高兴,向他投去欣赏的一瞥,他便冲凌琳笑,那一对犬牙,很有感染力地露出来,仿佛向谁炫耀似的。
上了茶水,服务员来点菜,丁小凡点得差不多了,艾梦瑶特意多点了两个素菜,丁小凡知道,那是为宿善果点的,心想她的心可真细。点完菜,他们就说说笑笑地调侃起来,陈志之问了问凌琳在马莲沟的情况,对她说:“辛苦是辛苦一点,可也能锻炼人,马莲沟的产业结构一调,你就成熟得多了。”
凌琳说:“感觉比机关上充实,每天干什么,都非常明确,不像机关上,不知道要干什么,一年忙到头,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这倒也是。”陈志之说。
说笑之间,菜陆续上来了,丁小凡把酒盘子端到陈志之的面里,对他说:“陈局长,就劳驾你主持一下吧!”
陈志之说:“那不行,我不能喧宾夺主,还是你来吧。”他俩客气了一番,丁小凡说:“那我就替你代行职权了。”说着,他站起来,端起酒杯,向大家说,“请大家的时候,我说有件大事庆贺庆贺,是个什么事呢,就是咱们马莲沟种植食用菌的项目立项了,批文都拿到手了。”
大家就说应该庆贺庆贺。丁小凡接着说:“庆贺是个题目,真正的意思,就是想和大家坐坐,喝两杯酒,热闹热闹。大家能坐到一起,说明我们有缘分,客气话就不多说了,来,大家都端起酒杯,我先敬大家一杯。”他说话的当儿,大家都站了起来,他与大家挨个儿碰杯,碰到宿善果,宿善果端了一下水杯,丁小凡会意地点点头,就和大家一一碰过,之后一饮而尽。接着把杯子横过来,伸到桌子中间,让大家看个究竟。大家看他干完了,二话不说,也就干了。重新坐下来,丁小凡拿起筷子,说:“请动筷子吧!”大家就吃起来。
丁小凡又端起一杯酒,说:“这杯酒,我敬给为马莲沟做出巨大贡献的宿总。”宿善果说着客气话,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和丁小凡碰碰,说声谢谢,喝了一口。丁小凡又端起一杯,说:“这一杯,敬给为马莲沟项目立下汗马功劳的朱科长。”朱科长连忙说:“应该的,应该的。”说着和丁小凡碰碰,一口喝了。丁小凡就对陈志之说:“我三巡已过,下面该你了。”
陈志之就端起酒杯,说:“我先给宿总敬一杯,谢谢你对我们丁主任、小凌的大力支持和对马莲沟的无私援助。”
宿善果端起茶杯,客客气气的,就要和陈志之碰,陈志之说:“这个说什么都不行。必须得端一杯酒。”宿善果就面有难色,艾梦瑶见状,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宿总确实不饮酒,这杯酒我替他喝了。”说着喝了那杯酒。宿善果说声谢谢,艾梦瑶却把目光投向丁小凡。丁小凡向陈志之解释,宿善果真的不喝酒的,陈志之就和他碰碰水杯,自己喝了一杯酒。
接着是艾梦瑶,陈志之说:“我们也是熟人了,今天表现得又如此豪爽,让人佩服。敬你一杯。”艾梦瑶碰了杯,笑着喝了。
下边是姜爱侬,陈志之说:“年青人朝气蓬勃,希望与我们的小凌密切配合,共创佳绩。”姜爱侬说声谢谢,碰过杯喝了。
紧挨着的是凌琳,陈志之说:“你辛苦了,祝愿你圆满完成挂职任务,力争使马莲沟的面貌有一个大的改变。”
凌琳说:“这就要看局长的支持力度大不大了。”
“全力支持!”他俩说着碰了杯,接着又和丁小凡碰碰,喝了。最后是他右边的朱科长,他说:“在争取马莲沟村的立项上,你给予了大力的帮助,我敬你一杯。”朱科长说声谢谢,碰过杯,喝了。
在座的大家都敬了一圈酒,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的话也多了起来,气氛也比先前热闹了许多。丁小凡问陈志之:“再怎么喝呢?”
陈志之说:“你先过一桩吧!”
艾梦瑶说:“划拳有失儒雅,还是玩别的吧。”
凌琳就说:“我完全赞成艾助理的意见。”又对丁小凡说,“你不看宿总不喝酒嘛,我们喝酒,他坐在这里也难受,不如到歌厅里去,爱跳舞的跳舞,爱唱歌的唱歌,爱喝酒的喝酒,如何?”
大家都说好。丁小凡就让凌琳去安排歌厅。凌琳出了房间,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给天生缘歌舞厅打了个电话,订了一个包间。回到席间,菜也上齐了,就和大家说说笑笑地吃起来。吃过饭,她就带大家到那儿去。
他们到天生缘,进了一间舞厅,这里铺着花色羊毛地毯,诺大的屏幕上映着一对俊男靓女,正在旋转着,狂跳着。屏幕旁边是点歌台,由客人自己点歌。凌琳给陈志之、丁小凡各点了一首,又问宿善果唱什么歌,宿善果说,来首《牧羊曲》吧,凌琳就点了这首歌。她又一一询问朱科长、艾梦瑶和姜爱侬,就按他们的意愿,一一点上。一个挨一个唱,不唱的就跳舞。跳了一会,气氛相对自由了一些,爱唱的,自己点着唱,爱酒的一杯接一杯的喝啤酒。姜爱侬借着酒劲,一个劲地邀请凌琳一曲又一曲地跳,跳了几曲,凌琳附到他耳边说:“你就知道跳呀跳的,也不顾人家累不累。”说着拉他到一个相对避静的地方坐下来,你来我往的,耳语起来。丁小凡正和艾梦瑶跳舞,他轻轻地搂着她的腰,踏着慢步,在地毯上慢慢地挪动。她看着他,偶尔凑到他的耳边,说上几句话,他笑笑,算是回应。这时,宿善果刚好唱罢一曲,丁小凡倒满所有酒杯,每人递给一杯,举起杯来,高声说道:“来,为宿总美妙的歌声干一杯!”
大家聚拢起来,把酒杯碰在一起,齐声喊道:“干杯!”
接着,艾梦瑶走过去,放了一曲狂欢曲,拿起话筒对大家说:“为了我们的缘分,狂欢起来吧!”她放下话筒,拉起丁小凡,就狂奔起来,紧跟着凌琳拉着姜爱侬,姜爱浓又过去拉住了艾梦瑶的手,其他人都奔过去,手拉着手,形成一个圈,随着疯狂的音乐,狂跳起来,一直跳到精疲力竭,兴尽而回。
吕四权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真地被人大否决了。那天被霍海训斥了一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一份任命其他部门党组书记的文件,便眼前一亮,就像饥肠辘辘的猫闻到了腥。他放下文件,心想,既然局长人选不便再报,何不在M局设个党组书记的岗位,退而求其次,弄个书记当当呢。这样想着,就想立刻见到霍海,把自己的这一设想告诉他,让他尽早着手,赶快运作,想必阻力不会很大。可一想他刚刚从那里回来,转头再去,显得太没有城府,弄不好又要挨一顿骂,受一番冷嘲热讽。但不把这个想法告诉霍海,他会坐卧不宁,寝食难安。思来想去,无计可施。正在此时,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响了,他看完短信,心生一计,何不用短信告诉他,既避免了尴尬,又达到了目的。于是他编了一则短信,给霍海发过去。
发出短信,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拿了份报纸,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时间过去了几十分种,又一个问题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不知霍海收没收得到?一般来说,应该能收到,如果有什么意外呢,比如他的手机偏偏没带,或者正好没电,或者关机,如果这样,岂不是跟没有发送一个效果,白白让人高兴一回吗?想到这里,他把刚才发的那个短信又重发了一遍,然后静静地等候着。这回没有白等,不一会儿,短信提示音响了,他紧忙一看,果然是霍海的,短信只有一个字“中”,名符其实的短信。他心中一阵窃喜,心想,到底是老乡、老领导、老交情,管他妈别人说什么干爹湿爹,只要能办事就是亲爹。看看,骂归骂,关键时刻还是向着自己,真是有情有义。这样喜滋滋了一阵子,转而一想,在心里骂了一句,去他的吧,收人钱财,替人免灾,天经地义。在你身上花得也不能算少了,难道连个回复短信的情都没有买下吗?转而一想,觉得自己亵渎了书记,必竟,自己是人家一手提携起来的,不然,你提上猪头,未必就能献到庙里。于是,他又写了两个字:谢谢,给霍海发过去。这下,他心里踏实多了。
让他踏实的还在后头呢。过了一段寂寞的日子,吕四权如愿以偿,堂堂正正当上了M局的党组书记。任命吕四权的同时,陈志之作为局长人选报人大表决。不久,高官会高票通过,陈志之被正式任命为这个局的局长。这个结果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有人说陈志之搭了吕四权的车,为了提吕四权,情不由衷,提了陈志之。也有人说吕四权沾了陈志之的光,本来提的就是陈志之,而为了照顾霍书记和省上某位领导的面子,就搞了个平衡,设了这么个闲职。方方面面都说的过去。不管怎么说,局长大位尘埃落定,还多出一个正职,应该说是好事。他俩荣升以后,又腾出两个副职的位子,这就让有些人又想入非非,蠢春欲动了。
秦寿进了吕四权的门,让着要他找个地儿庆贺一番。吕四权欠欠身子,思谋了半天才说:“庆贺个头呀,这么个闲职,啥球事也没有,还不如那个副局长,多少还管着点事,别的办不了,弟兄们到一快儿吃点喝点还是可以的。现在到好,什么事都没了。”
“你有权不用,还怨天尤人?”秦寿咧着嘴笑了一下,带点嘲讽的意味说。
吕四权朝他冷笑了一声,知道他说的有权不用是什么意思。就想,人说我吕四权走路都在琢磨事儿,难道我就没有琢磨过自己有哪些权力,还用你来提醒?哼,笑话。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行政部门的书记,有什么权呀?”
“干部使用权呀!”秦寿脱口而出。
吕四权知道秦寿下面要说什么,便撮着那肉嘟嘟的嘴,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秦寿,看上去有点阴险。
“你的事好了,该挨着办我的了。”秦寿直言不讳,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了。
“我想着你的事呢。”吕四权说,“人大插了那么一杠子,局里乃至社会上,对我们局的人事安排反响挺大,是不是稍缓一缓再说?”
“你缓一缓,别人可不缓一缓。等你缓过来,黄花菜早都凉了。”秦寿毫不客气地说。
吕四权就又不说话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问:“你有没有考虑成熟的设想?”
“这还用设想,怎么说也得先弄个实职,才有资格争一个副职。你说我想得对不对?”
“这倒也是。你现在本来就是科里的负责人,我想阻力不会很大。”
“你觉得,这个科的科长和其他科长竞争,竞争力有多大,胜算几何?”秦寿逼视着吕四权。
“你的意思是借机给你调个竞争力强的岗位?”
“这是必须的。”秦寿的口气不容他质疑。
吕四权眯缝起绿豆眼,把那肉乎乎的头靠在摇椅上,咯吱咯吱的摇,摇了一会儿,就对秦寿说:“我试试吧。”
秦寿说:“那你就试试吧。”
吕四权琢磨了几天,琢磨出了个头绪,就到陈志之的办公室去。寒暄了一会儿,他就提出要调整局里的中层干部。陈志之没有任何思想准备,面对这样一个事关全局工作的问题,陈志之就有点无言以对了。他望着吕四权愣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你容我想想好吗?”
吕四权就说:“你是行政一把手,你自然要集中精力考虑业务上的事,组织工作上的事,我就多考虑了一些,还望你能理解。”陈志之明白,他无非是说,他是党组书记,干部的使用应该是他说了算。人家既然已经提出来了,你不理会,似也不妥,于是就说:
“我先听听你是怎么考虑的。”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嘛,现在中层干部的布局,还是前任手上安排的,新的领导班子上来了,中层干部还是调整一下为好。”
陈志之思谋了半天,说:“这个理由似乎不太充足。领导换了,不一定就非要换中层干部不可。现在中层干部绝大部分还是好的,工作还是推得开的嘛!”
“是呀,我也是这个意思,绝大多数就不动了,个别岗位还是动一下好。”
陈志之愣了一会儿,问道:“那么你打算调哪些岗位呢?”
“把丁小凡和秦寿互相调换一下就可以了。”吕四权不假思索地说。
陈志之无可奈何地笑笑。他想,他前面说的绝大多数,不包括那个秦寿,如果说局里有一个不胜任现在的工作岗位的,那就是这个秦寿。可这个吕四权,那壶不开提那壶,偏偏提出要调整这个秦寿,并且还要往办公室调,这哪是调整干部,分明是安插亲信。如果这个秦寿能够胜任办公室主任这个岗位,那也罢了。可这人不但不能胜任这个岗位的工作,并且一旦让其担任此职,他会胡作非为,制造一个又一个麻烦,严重影响局里的工作。这是说什么也不能迁就的。于是他说:“秦寿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想想,他能担起办公室这副担子吗?”
吕四权说:“我知道,秦寿在局里的口碑是有点不好,和其他科长们比,能力也差了一点。但我认为,这与局领导的工作方法也是有关系的,因为长期以来,没有给他压过担子,给过他锻炼的机会嘛。正因为这样,所以给他调个苦一点,累一点的岗位,让他锻炼锻炼,人是会进步的嘛。”
“我觉得不是你说的这样,”陈志之说,“据我了解,前任领导或前任的前任,都曾给过他机会,也对他做过不少说服教育工作,但都因为自身的原因,就这么混下来了。”他看着吕四权,突然想起他和丁小凡,还有几个朋友,围绕着人性善还是恶的问题争论的情景,有人秉持“人之初,性本善”的人性善理论,有人则坚持“人之初,性本恶”的人性恶论断,还有人认为,“人之初,璞如玉”,人一生下来,就像未经雕琢的一块玉,无所谓善恶,之所以有善恶,完全是后天教育和社会环境影响的结果。丁小凡则认为,人刚生下来,固然看不出善恶,但看不出善恶不等于没有善恶,比如一只蛋,如果是一只鸟蛋,它一定会孵出会飞的鸟;如果是一只鳄鱼蛋,它绝对孵出的是会游泳的鳄鱼。对此,没有人会怀疑。人也如此,在那个刚出世的看似没有善恶的一团肉里,已经包涵着善恶的因子,不然你就无法解释,在完全相同的环境中长大,接受完全相同的教育,而有人大善,有人则大恶。具体到秦寿,受得教育还少吗?受了半生的教育,那恶习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如今,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能指望他弃恶从善?想到这里,陈志之说:“他代理这个科长的职位尚嫌不称职,要换到办公室,我看不妥。”
“我这也是个人的意见,也是我的职责范围内的事,”吕四权再次强调他是书记,调配干部是他的职责。他咳嗽了一声,偏过头吐了一口痰,说道:“我们谁都考虑考虑吧!”说罢,很不高兴地走了。
吕四权出去之后,陈志之就生出许多想法。二十来个人的局,局级领导干部就占了三分之一,工作中,本来看的就比干的多,配的这个党组书记,也是为了平衡某种关系,因人而设的(此职一般由局长兼任)。这点他理解,机制就这样,还能咋的。可这个吕四权,他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在这个岗位上,他就要把这个权力用到极致,为个人谋取点什么好处。事情明摆着的,这个秦寿没有担任过实职,这段时间代理那个科的科长,明显不称职。他明白吕四权的用意,眼下局里的两个副职的位子尚在空着,有可能从科级干部中选拔也未可知。明显的,吕四权是为秦寿争一个副职的位子,创造一个有利的条件。
吕四权从陈志之那儿出来,就去到秦寿的房间里,把他和陈志之之间的谈话告诉了他。秦寿就恨恨地说:“把他妈日了的,这驴日的东西,这个局又不是他陈志之的家,他凭什么就不同意。这丁小凡是他爹还是他爷,他就舍不得放开这个办公室。”
“你这松,”吕四权说,“说话注意一点,什么日呀捣的,越说叫人家越看不顺眼。”
“那你说咱办,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机会流过去?”秦寿气哼哼地说。
“你先消消气,我慢慢再想办法。”说罢,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拿起电话听筒,拨了霍海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