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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勘探故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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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探故事

几天以后,丁小凡修改完成了天河流域考察情况的汇报材料,经局里讨论定稿后,呈送给了市政府。他想想手头暂时没有什么紧急的事,就给艾梦瑶打了个电话,邀请她一块儿走一趟马莲沟村,考察打井的事。艾梦瑶在电话中说:“这没问题,你把时间定好以后,通知我在哪儿乘车就行了。”

丁小凡想了想,问她:“不知你们宿总有没有兴趣去?”

艾梦瑶说:“这就要问人家本人了。”

“他这会儿在不在公司?”

“在。”

“好,我给他打电话。”丁小凡挂了艾梦瑶的电话,拨通了宿善果的电话,他说了他的意思,宿善果就在电话中说:“这事你不是和小艾说好了吗,由你们商量着办就行了。”

“小艾那里没有问题。我是想让你到乡下去散散心,呼吸呼吸那里的新鲜空气,修修心,养养性,就算是调节一下身心吧!”

“我也想去散散心,可我的事儿谁来干呀!我可不像你,你的事是不计成本的,去多久也误不了什么。可我干得是自己的事,我这耽误了,损失的可是我自己呀。”

“你也不要摆资本家的臭架子了,比尔盖茨也有休假的时候,他老人家都在满世界跑,何况你一个小财主!”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你说,什么时候去。”

“明天如何?”

电话中沉默了一会儿,宿善果说:“行,就随你的意吧。”

第二天,丁小凡、艾梦瑶、宿善果,乘坐局里的越野车,一同前往马莲沟村。

到了村上,他们直接到马维存的家里去。丁小凡说明来意,马维存喜形于色,因事情来的突然,他就有点手忙脚乱,不知怎么才好。丁小凡说,你先把客人让上炕再说吧。于是,他就让客人上炕。宿善果上了炕,盘腿坐下来。艾梦瑶坐不惯炕,就在炕沿上坐下,小胡从面柜旁顺手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小凳子上。马维存的老婆放了个炕桌,拿过一碟子馍来放到炕桌上,每人沏了一杯茶,就又忙她的事去了。马维存在地上转来转去的,丁小凡见状,就给他使个眼色,两人出了屋子,马维存皱着眉说道:“你也不给我透个信,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我怎么招待人家呢!”

丁小凡说:“你不知道,这人好招待,既不吃肉又不喝酒。”

马维存听此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说:“这就更难办了。平常村上招待个人,也就是杀个羊。尽管羊这会儿还在山上呢,迟了迟还有个指望。你这会儿来个不吃肉的,我就没手逗了,丁主任,你赶紧想个办法吧!”

“这个我不管,反正人我给你领来了,能不能让人家掏腰包,就看你们的了。”

他俩正说着话,过来一个小孩子,马维存就向那个孩子招招手,嘴里说:“哎,小伙子你过来。”那小孩子就过来了。马维存对他说,“你去叫一声你三爸,叫他赶快到我屋里来,就说有重要的客人来了。听明白没有?”那孩子说听明白了。他就说,“听明白就好。快跑。”说着在那小孩子的屁股上拍了一把,那孩子就飞也似的跑了。那孩子跑了之后,马维存对丁小凡说:“你说吧,我的丁爷爷,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丁小凡就说:“我听听人家的意见,看人家什么意思再说。你说呢?”

“好。”马维存应了一声,就随丁小凡进了屋子。丁小凡对宿善果说:“哎,宿总,我们来之前也没有给他们打招呼。你知道,村上接待客人,最好的也就杀个羊什么的,可你又是个素人,村上的干部都在为这事发愁呢,你说咋办?”

“那就抓羊去,我是素人,你们总得吃呀。我随便,萝卜白菜,什么都行。”宿善果说。

“就算按你说的办,现在羊还在山上,抓来就晚了,看你能不能在此处将就一宿,与村民同乐同乐?”

宿善果笑笑,对马维存说:“按说,我就不这么麻烦你们了,但不这样,你们又说我架子大,不给你们面子。丁主任又该骂我臭资本家,再拉来一个比尔盖茨什么的,多划不来。现在呢,既来之,则安之,就随你们的便吧!”他又望着艾梦瑶说,“你说呢,小艾?”

艾梦瑶笑笑,说:“我没意见,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他们说着话,马维存让那孩子叫的那个“三爸”来了。他叫马维义,是村上的文书。丁小凡他认识,马维存给他介绍了宿善果,他与宿善果握了握手,就和马维存说话。马维存把他叫出屋外,对他说:“你找个人,上山去抓只羊。酒呀什么的,都安排好。再找几个吹拉弹唱的,晚上过来。”马维义就按主任的意思去办了。马维存进去。就把话题扯到打井的事上来了。宿善果问他:“到底能不能打出水来,有没有做过勘探?”

马维存说:“有,这都是正儿八经的地质勘探队勘探过的。”

“有没有留下什么资料?”宿善果问。

马维存摇摇头,说:“这倒没有。”

“好吧,我们到实地去看看,你看如何?”宿善果说。

丁小凡、宿善果、艾梦瑶、小胡出了门,在马维存的引导下,走了一段路,走上收割不久的麦茬地。眼下已是仲秋,风吹过来,已有丝丝凉意。他们所过之处,不时有麻雀或麦老鸦从头上飞过,胆大的老鼠站起身,从麦茬里探出头,东张西望一阵,蹭地一下钻进洞去。走过几块麦茬地,他们在村西头靠近天河岸边的地方站下,马维存用脚点着地皮,说:“打算在这儿打一口。这在一、二社的上游,不用提灌,这两个社的大部分地都能灌上了。在那,”马维存远远地指了一个地方,“再打一口,另几个社浇一点,口粮就没问题了。”

“按你这说法,打两口井,还灌溉不了全村的土地?”丁小凡问。

马维存笑笑:“打井也只能是个补充,要全靠井水灌溉,得平均两个社打一口井。”

“这显然不可能的,”丁小凡说,“不要说资金是个问题,打这么多的井,水利部门也不会给你批的。”

马维存说:“我们也没指望打那么多井,能打个一口两口的,能稍微缓解一下旱情,也就不错了。”

宿善果就井打多深,需要多少资金,能不能批准,收益有多少,问了些问题,就向另一口井的位置走去。在第二口井的位置看了一会,宿善果感到有点凉了,不觉打了一个寒战,倒吸了一口冷气。艾梦瑶心细,就对宿善果说:“还是回去吧,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弄不好又要感冒了。”

宿善果说:“嗯,穿得有点薄了,还真有点凉。”他看一眼艾梦瑶,笑眯眯地说,“你也太夸张了吧,再怎么说也是大老爷们,不至于弱不禁风吧!”

艾梦瑶笑笑,欲言又止。丁小凡看着马维存,对他说:“这里还真有点凉意,如果再没有看的地方,就回屋里去吧。”

马维存就说:“还是让宿总看看那条河吧。”

宿善果就说行。于是他们来到天河边,河里流淌着不多的一点儿水,曲曲折折地,从河床里最低洼的地方流过。马维存说:“前些天下了一点雨,还有点水,下雨以前来,河里基本上就没水。”

宿善果嗯了几声,议论了一阵子生态平衡呀,环境保护呀什么的问题,就慢悠悠地往屋里走。他们又走上了另一块麦茬地,地里有一些牛呀,马呀,骡子呀什么的,悠闲地在那里吃草,小胡紧走几步,走到艾梦瑶身旁,指着几头牛,问她:“哎,艾助理,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艾梦瑶白他一眼,说:“那谁不知道呀,牛呗。”

“能说出来它是什么牛吗?”小胡问。

“牛就是牛,还能是什么牛!”艾梦瑶说。

小胡不怀好意地笑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指着那些牛,有点得意地一一解释道:“像那样的,叫黄牛,这样的,叫牦牛,那头叫犏牛,是黄牛和牦牛杂交的后代。这挺复杂的,一时半会你也搞不清,你还‘那谁不知道呀,牛呗’,我给你说,这里头学问大了,有些农村的青年都未必能弄明白,不要说你了。”

走在一旁的马维存听到这些,心里暗笑,心想这小胡真能卖弄,就指着另一头牛问小胡:“那你说说那头叫什么来着?”

小胡一会儿说是牦牛,一会儿又说是犏牛。马维存就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这一头叫嘎里巴,是黄牛趴了犏牛下下来的。犏牛趴了黄牛下下的,又叫二转子。”他又指着旁边的那头问:“这一头叫什么?”

小胡摇摇头,说叫不出来。马维存就说:“那叫毛扎子,是牦牛趴了犏牛下下的。还有那头,叫什么?算了,我说了你也记不了那么多,你就知道蒙人家艾助理。”

小胡就咧开嘴冲着艾梦瑶笑笑,过了一会他又问艾梦瑶:“你知道这‘趴’是什么意思吗?”

艾梦瑶眨着眼想想,说:“这你也好意思问,不就是交配的意思嘛!”

丁小凡听了,对小胡说:“人家艾助理是聪明人,点到为止,不要问的那么细嘛。”

大家听了,都哈哈地笑出了声。

他们就这样说说笑笑的,不觉走到马维存的院里,马维义已经来了。进了屋,宿善果和丁小凡上了炕坐下来,艾梦瑶又跨在炕沿上。马维存问马维义,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马维义说:“羊已经有人上山去抓了,酒拿了两箱子,不够了随时拿。吹拉弹唱的,过一会就来。”

马维存说:“好,千万怠慢不得。”

大家坐下来,话题自然又扯到打井的事上了。丁小凡就说:“人家宿总今天来,就是要给乡亲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刚才,该看的都看了,该听的都听了,宿总已经胸有成竹了,马主任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马维存就说:“我先代表马莲沟的父老乡亲,谢谢宿总。到井出水的那一天,我给宿总立一块碑,办一台秧歌子,敲锣打鼓地把你请进村,在这里闹上七天七夜。”

宿善果听到这里,就有点坐不住了,他动了动身子,笑呵呵地说:“你们这是将我的军,逼我上梁山。那我就表个态吧:两口井的资金,我出,跑批文,办手续的事由丁主任负责,你们看如何?”

大家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宿善果看他们这样,就说:“你们信不过我呀?”

丁小凡一下子握住宿善果的手,激动地说:“哎呀,老同学,谁知你来得这么痛快,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宿善果说:“那你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回去就办打井的手续,然后等马主任用秧歌子来请我们就是了。”

马维存、马维义喜笑颜开,在地下手舞足蹈起来。马维存对马维义说:“还不打酒,愣着干什么呀!”

马维义赶忙打开一瓶酒,顺手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过一个杯子,满满地倒了一杯酒,咕咕噜噜地一口气喝干,然后在杯子里倒了少许酒,双手递到宿善果的面里:“我什么话都不说了,全在这酒里。我代表马莲沟的父老乡亲,敬宿总了。”

宿善果摆摆手,丁小凡就说宿总不喝酒的。马维义说:“那我就替宿总喝了。”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敬丁小凡。

他们就这样干喝了一阵子,上山抓羊的人也来了。杀了羊,把肉煮上,这时,屋里涌进一帮子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带乐器的四个人,都是中年男子,一个拿着把二胡,一个拿着把三弦子,一个拿着把唢呐,一个提着一面锣。他们和宿善果等人打过招呼,就上了炕,在叠着的被子摞上坐下来。其他男男女女则都站在地下,面对着炕,一字儿排开。宿善果就在丁小凡耳旁说:“这有点过分了吧?”

丁小凡:“这是这一带的风俗,你不来,他们也要自娱自乐的,你大可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话让马维存听到了,他凑到宿善果的耳旁说:“丁主任说得对,这两年年成不好,好长时间没有乐过了。大家刚听说要打井,高兴得不得了,都说要好好地乐它一乐呢。”

宿善果点点头,说:“那就入乡随俗吧。”

炕上的男人们交换了个眼神,乐器就响起来了,乐器一响,地下的男男女女们便随着音乐的节奏扭起来,她们手里舞着大红扇子,踏着轻快的舞步,随着音乐唱起来:

正月里是新年,正月里是新年,姐儿在绣楼上巧打扮,胭脂脸蛋红呀,鬓间里插呀牡丹花嗯哎哟。

二月里龙抬头,二月里龙抬头,姐儿在高楼上打绣球,绣球打给你呀,定了终生呀终不悔嗯哎哟。

三月里三月三,三月里三月三,走路的君子来观看,好一个天仙女呀,怎样到凡呀间的呀嗯哎哟。

……

九月里九重阳,九月里九重阳,久别的情郎哥来到门上,郎君进了门呀,妹妹笑呀笑盈盈呀嗯哎哟。

这样从正月唱到九月,这支歌就唱完了。他们停下来,嚷着要让城里来的客人们也来一段,其中有人吆喝着要叫艾梦瑶来一个,艾梦瑶就羞羞答答往丁小凡的身后钻。丁小凡连哄带拽,把她拽到前面,有人就把她拉下炕来,她红了脸,谢过大家,就说:“我给大家跳个舞吧。”停了一下,她又说,“不过我得请个舞伴,请到哪位男士,可不要推辞哟。”于是,他把目光从男士们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丁小凡的脸上,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丁小凡看看宿善果,宿善果说:“人家请的是你,你看我干什么?”

丁小凡不得不下了炕,和艾梦瑶交换了个意见,问持乐器的人,能不能奏出舞曲来。他们说试试看吧。于是,随着一声锣响,来了一段流行曲子,细听那锣,敲得是三步曲,丁小凡搂了艾梦瑶,带着她跳起来。他俩配合默契,天衣无缝,越跳越欢。丁小凡就对艾梦瑶耳语道:“你跳得真好。”艾梦瑶扬起头,对着他的耳朵说:“是你带得好。”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不觉一支曲子跳完了,他俩向左右前后各鞠了一躬,说声谢谢,上炕坐下了。

不一会,羊肉熟了。唱的人和看热闹的人退出了这间屋子。马维存的老婆端来了一盆热水,拿过一条崭新的毛巾,招呼宿善果他们洗手,洗过手,肉上来了,热气腾腾的,一股香气顿时弥漫在整个屋里。给宿善果准备的是一个砂锅粉条土豆炖蘑菇,几个素菜,紧跟着也上来了。马维存不好意思地笑笑,招呼宿善果吃菜,宿善果就动筷子吃菜。其他人就伸手抓了羊肉,吃起来。

丁小凡问:“刚才那些唱歌跳舞的人哪?叫来一块儿吃。”

马维存就说:“乡里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在那个屋里吃呢,这里没有他们的事。”

丁小凡就说:“不论在哪,只要吃着就行。”有人就说他体恤农民。他说,“都是个人,有吃的,谁都吃一口。”马维存,马维义就笑呵呵地说这没问题,你只管放心吃吧。于是就吃起来了。

羊肉还没有吃完,敬酒开始了,先从马维存开始,只要是村里的人,都依次挨着给客人敬酒。男人们敬完,妇女们进来了,三下五除二,除了宿善果,大家都喝得迷三倒四的,丁小凡他们也不拘生人熟人,和村上的男男女女一起,又唱又跳,宿善果虽然没有喝酒,但这快乐的气氛感染了他,他也就和大家跳起来,嘴里还不时地哼着刚刚学来的小曲子。

乐了一阵子,马维存问丁小凡,再安排个什么活动,想不想打打牌什么的。丁小凡就转过头问宿善果,宿善果说:“这就糟蹋的够意思了,还安排什么活动呀?同时,吃也吃好了,乐也乐够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睡觉了。”

马维存、丁小凡他们交换了个意见,就说,要是宿总困了,就睡吧,明天再说。

于是,马维存带着他们一起到秀才爷家。秀才爷老两口正在家等着呢,见他们来,把他们让上炕,秀才爷笑眯眯地说:“这里有瓶酒,咱们边喝边喧吧。”

丁小凡就说:“酒已经喝得够多的了,你这里就免了吧!”宿善果也说就是就是。

秀才爷就有点不高兴了,他说:“你们是嫌我的酒不好,还是怕把我老汉给喝穷了?”

马维存见状,对丁小凡说:“老人一辈子就好这点,听着你们来,在这恭候多时了,不喝点,恐怕要伤老人家的心了。”

丁小凡就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秀才爷说:“这还像会子事。”他说着,从粮食柜里拿出一瓶酒,打开,每人面里放了一个酒杯,斟上酒,互相碰了一下,除宿善果,大家都喝了。他们推杯换盏地喝了一会儿,艾梦瑶对秀才爷说,酒喝多了伤身体,秀才爷就问她:“不喝酒,那你说再干什么呢?”

艾梦瑶说:“那你就给我们讲一讲那个狼的故事吧!”

大家附和道:对,还是讲故事吧。于是秀才爷把所有酒杯斟满,深思了一会儿,端起酒杯,和大家共同喝了一杯,慢慢悠悠地讲起了那个故事。

青山爷掩埋了老伴,把那匹死狼的皮剥下来,洗刷干净,用硝熟好铲光,准备带到山里去。

一大早,青山爷去饲养院牵出枣红马,驮上狗食和一些炒面之类的日用杂品,沿着天河西岸,向天河草原走去。

此时正值盛夏,河水清澈见底,不紧不慢地流淌着,就像流淌在青山爷的心上,让他倍感亲切。他放眼望去,天河河两岸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树,因得了河水的滋润,树木枝繁叶茂,沿着天河,形成一条茂密的绿色长廊。长廊内外,生长着繁茂的马莲花,这是一种极普通的花,叶子长长的窄窄的,墨绿墨绿的,惹人爱恋。马莲花儿蓝白相间,有股淡淡的清香,每到花开的季节,蓝茵茵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此时此刻,蝶飞蜂舞,鸟语花香,一片勃勃生机,令人赏心悦目。看着这一切,青山爷沉闷的心绪有了些微的慰藉,精神也振作了许多。

走出村头,路变得越来越陡,不一会,大路消失了,只剩下一条条羊肠小道,这是由牧人的双脚成年累月踩出来的,弯弯曲曲,通往天河草原的各个牧场。枣红马驮着一口袋狗食和一些杂物,走了二十几里的山路,并且一直是在爬坡,显得有点费力。青山爷用手托着口袋的一头,稍稍给马带点劲,吆喝着,慢慢地爬一个大坂。上了这个大坂,就算是本队的草场乌牛掌了。

青山爷卸下马背上的东西,走进帐房,忙活了一阵子,太阳就落山了。马少青也赶着羊群回圈了。青山爷和了狗食去喂狗。这是两条优良的牧羊犬,其中的一条,浑身通黑,健壮而充满野性,乌黑的皮毛反着亮光,追赶野兽奔跑如飞,青山爷给它取名叫黑豹;另一条狗黄色的皮毛,带点红色的斑纹,如有野兽来袭羊群,它会奋不顾身,猛扑过去,咬住它的脖子,直到它断气为止,为此,青山爷给它取名叫四虎。喂上狗,青山爷翻腾出那张狼皮,晾在帐房的拉绳上,然后进帐房吃饭,饭后,两人互相配合,把那张狼皮割成皮条,打磨柔软,拧成皮绳,做了一个漂亮的套扣绳。做完套扣绳,青山爷从帐房的角落里取出夹闹(一种铁制的捕兽夹子),擦擦上面的铁锈,倒腾了一阵子,挂到帐房的中柱上。做完这一切,爷俩就带着浑身的疲惫,躺下身子睡觉了。

大约半夜时分,青山爷被急促的狗叫声惊醒,外面乱哄哄的,一片鬼哭狼嚎声传进帐房。他怔了一下,叫醒了睡梦中的马少青。马少青睡眼蒙眬,揉揉眼问青山爷,三更半夜的,这是干什么呀?青山爷说:“娃娃,快起来。”

大灰狼在营救狼崽子的那天夜里,不但自己受了伤,还牺牲了一位家庭成员。当它在乌牛掌找到青山爷的羊圈后,纠集了十几匹狼,向青山爷的羊圈发起了冲锋。

狼群在大灰狼的统率下,咆哮着冲进羊圈,大公狼率先向一头羝羊猛冲过去,那头羝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大公狼咬住了脖子,它使劲一扭,只听咯喳一声,那羝羊的脖子便被咬断了。接着大公狼转身咬住另一头老羊的咽喉,猛力一咬,咬断了老羊的颈静脉,鲜血喷涌而出,喷到了大公狼的嘴里。温热的血腥味刺激着大公狼,使它变得更加凶猛,它放开老羊,又向一只母羊扑去。

大灰狼的嘴被青山爷用火棍捅坏了,目前尚未痊愈,不能用嘴来战斗,它用肩撞倒一头又一头羊只,然后用爪子狠劲踩住羊只的脖子,直到把羊只踩死。其它的狼学着大公狼的样子,在羊群中横冲直撞,左咬右撞,一只只羊在愤怒的恶狼面前,毫无抵抗便一只只地死去,整个羊圈顿时一片血雨腥风,笼罩在浓重的恐怖气氛中。

黑豹和四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晕了头,等它们反应过来参加战斗时,羊群已经损失惨重。它俩稍一犹豫就冲进了羊圈。黑豹瞅准大公狼的脖子,企图一下把它置于死地,但它的嘴猛咬过去的时候,却碰到了大公狼的牙齿。狗牙与狼牙猛烈的相撞,铿锵作响,牙床和嘴唇都碰裂了,鲜血直往外流。黑豹被激怒了,它往后一跳,后腿弯曲着,两眼紧盯着大公狼,射出冰冷的目光。它突然跳将起来,向大公狼的咽喉处咬去,但它碰到的仍然是大公狼坚硬的牙齿。它想,它遇到真正的对手了。于是它改变战术,兜着圈子,从不同方向冲击大公狼,但每次都被大公狼反咬一口。战了几个会合,犬狼两败俱伤,不分胜负。黑豹迅速跳开,翻转身,一口咬住另一匹狼的咽喉,狠狠地一扭,接着往外一拉,便撕破了那狼的动脉,顿时血流如注。那狼嗥叫着撤出战斗,不一会,血流光了,便慢慢地倒下去,再也不会站起来了。胜利激励着黑豹,它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急速地向另一匹狼的咽喉咬去,那狼没来得及嗥叫,便也像前面那头一样,带着重伤,跳出羊圈,垂死挣扎。

四虎冲进羊圈的那一刻,就向大灰狼发起攻击,它跳起来,向着大灰狼脖子咬去,大灰狼机智地一闪,四虎扑了一个空,它向后退去,然后攒足了劲再次向大灰狼扑去,它佯装冲着它咽喉咬去,大灰狼一转身,四虎向它的腹部猛烈地撞过去,大灰狼被撞了个白肚子朝天,当四虎向它的软处下口的当儿,大灰狼一跃而起,跳出羊圈外,发出悲哀的嗥叫。四虎打败了大灰狼,在狼和羊的混合群中迅速地找到了黑豹。黑豹已经受伤,它浑身是血,喘着气,与大公狼对峙着,形势十分危急。它和黑豹交换了个眼神,黑豹两眼注视着对手,四虎却向下一蹲,贴近地面猛扑上去,咬住了大公狼的一条腿。咔嚓一声,那条腿被咬断了。黑豹冲上去,咬住了它的脖子。大公狼疼痛难忍,它发疯似的挣扎着甩了一下头,猛地挣脱黑豹的钳制,忍着剧痛跳出羊圈,仰天长嗥,然后率领它的子弟兵,狼狈地跳窜了。

黑豹和四虎见狼跑了,它们跳出羊圈,紧追不舍,它俩发疯似的追了一阵,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便停下来,稍事休息,便往回撤。

青山爷和马少青穿上衣服,只听得羊圈里翻江倒海似的,恐怖的阴影笼罩在他俩的心头。马少青吓得直哆嗦,依偎在青山爷的身旁,一步也不敢离开。青山爷一边安慰着马少青,一边准备手电筒、木棒和绳子,以备紧要时用。等狼渐渐地远去,青山爷才打着手电筒,走出帐房,走向羊圈。他借着手电筒的光一看,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羊圈里,羊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满圈都是,鲜血流进了羊粪,快结成一块块柴色的板块,圈墙上也到处是血。他叫着黑豹和四虎的名字,不见它俩的影子。他把手电筒照到羊圈外面,离羊圈不远处,有两具狼的尸体,血淋淋的,死了都睁着两只恶狠狠的眼睛,样子十分狰狞。

一会儿,天亮了,马少青也心惊胆战地走出帐房,走到青山爷的身旁,他被眼前的情境吓坏了。

爷俩在这腥风血雨中呆了一会儿,两人开始清理战场。清理完战场,黑豹和四虎回来了。青山爷先抱着黑豹,查看了一下。它的嘴血肉模糊,脖子上也有一处伤,一块皮被无情地撕下来,掉在毛皮上,不免让他伤心落泪。青山爷安抚了一阵子,用青稞酒清洗了一下黑豹的嘴和脖子上的伤口,把那块还没有掉下来的皮捋上去贴到原处,让马少青回帐房拿了针线,一边安抚一边给它缝皮。黑豹疼得瑟瑟发抖,不住地发出令人心碎的叫声。处理完黑豹,青山爷又将四虎安抚了一会儿,查看它的伤。它的伤没有黑豹重,脖子上、身上被狼咬了几个洞,青山爷给它洗洗伤口,在伤口上敷了一些牛粪灰。马少青把那两匹死狼剥了,拿狼肉给它俩吃,黑豹嘴受了伤,闻着香喷喷的狼肉下不了口,只在嗓子眼里发出无可奈何的咕咕声。四虎感激似的看看主人,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青山爷回头给黑豹打了半盆狗食,放到它的嘴前面,抚摸着它的头,黑豹饿了,伸出舌头舔了舔,便慢慢地吃起来,青山爷的心多少有点欣慰。

做完了这些,青山爷让马少青下山,向队长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

马少青下山后,青山爷生着三叉,烧了一壶茶,拌了一碗炒面,就着茶吃喝毕,收拾好帐房的门,安顿好黑豹和四虎,带上夹闹,拉上马,赶着羊群去放羊。

青山爷把羊群赶到远离羊圈的地方,他坐下来,看着羊儿在那里悠闲地吃草,他想羊儿已经把昨天发生在羊圈里的事不当回事了。他把马缰绳缠到马脖子上,马儿便在他的身旁吃起草来。他放眼望去,远处山峦叠嶂,天山相连,白云悠悠。辽阔的草原上,隐约可见成群的羊群、牛群和马群。这里的空气特别新鲜,他深深地吸口气,顿觉精神倍增,一夜的惊吓、煎熬和劳顿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他知道,在他脚下的这片草原上,生存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它们相互依存,平衡发展,这种平衡一旦打破,灾难就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了。青山爷不懂这一点,他要是懂得这一点,就不会发生前面的事,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青山爷就这样坐了一会儿,他看羊群吃稳了,就带上夹闹,向一条深沟里走去。在这里,他发现了一个狼窝。他仔细地看了看,确信这就是一个狼窝,并且最近有狼出入过,就毫不犹豫地下了夹闹,后面的故事,就是从这个夹闹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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