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叹息，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从他们灵魂深处、从那幽蓝漩涡的核心、从这方破碎时空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响起，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疲惫、释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
五人瞬间僵住，所有的动作都停滞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漩涡光幕的前一刻。一股无法抗拒、无法形容的宏大意志，温和却不容置疑地笼罩了他们，并非压迫，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将一段被尘封的、关乎此界存亡的终极真相，直接烙印在他们的意识深处。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信息流。
他们“看到”了——所谓的“蚀界”，并非某个域外入侵的种族或势力，它更像是一种蔓延在诸天万界之间的“终极瘟疫”，一种旨在将一切有序存在归于“虚无”的冰冷法则具现化。它没有自我意识，只有吞噬与同化的本能。
他们“看到”了——这片宇宙，这方世界，并非蚀界偶然发现的猎物。这里，是远古一场波及无数世界的终极战争中，某个强大文明为了阻截蚀界蔓延，以牺牲自身为代价，构筑的最后一道“堤坝”的核心节点！而归墟之眼，便是那道“堤坝”上，最为关键、也最为脆弱的一处“闸门”！
他们“看到”了——巡天神将、兵主、破军执旗官，乃至青霖老祖……所有他们遇到过的上古抗争者，都是这道“堤坝”曾经的守护者，是试图修复“闸门”、阻挡“洪水”的英雄。而黑煞教，以及他们试图接引的所谓“君王投影”，不过是蚀界本能地感应到“闸门”松动，渗透过来的一缕较为强大的“病菌”，意图从内部彻底瓦解这最后的防线。
他们更“看到”了——这处位于寂灭之雾海底的归墟之眼，并非通往归墟之地的入口，它本身就是“堤坝”的观测站和最后的控制枢纽！那幽蓝漩涡，是连接着“堤坝”能量核心的接口，也是……启动最终方案的唯一开关！
所谓的“最终方案”，并非摧毁蚀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是……引爆这处核心节点，以整个“堤坝”残存的力量为代价，进行一次超大规模的“净化”，将已经渗透到此界的蚀界力量，连同这片被严重侵蚀的区域，彻底从现实宇宙中“剥离”、“放逐”！
代价是——作为启动者的他们，将与这片区域一同，被放逐至永恒的未知虚空，生还几率渺茫。而此界，将暂时获得喘息之机，但失去了核心节点的“堤坝”也将彻底失效，未来能否在蚀界下一次渗透前发展出新的抵御力量，无人可知。
这就是“星火”传承最后的含义——不是力量，是责任，是牺牲，是文明存续的……火种。要么，他们带着真相逃离，苟延残喘，等待此界被蚀界慢慢吞噬；要么，他们按下这最后的按钮，以自己的牺牲，为这个世界，也为无数类似的世界，争取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信息流结束，那宏大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五人苍白如纸的脸。
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残酷，更加……令人绝望。
“原来……我们一直守护的，是一个即将崩溃的堤坝……”凤青漓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行忍住。凤凰真火在她掌心明灭，映照出她挣扎的脸。
“牺牲我们五人，换取一个可能……值得吗？”洛星河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他一生追求剑道极致，守护心中正义，却从未想过，正义的代价如此沉重。
释心和尚双手合十，佛魔眼眸中光芒剧烈冲突，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乃大慈悲，亦是大寂灭。”
姬无夜闭上双眼，时空之力在他周身微微荡漾，他在推演，在计算，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两全其美的可能。最终，他睁开眼，看向唐笑笑，眼神复杂：“理论上……存在一种可能，如果我们能精准控制引爆的规模和方向，或许……能重创蚀界渗透力量，并暂时封闭闸门，而不必完全启动最终放逐。但成功率……不足一成。失败，则我们瞬间湮灭，闸门也可能彻底崩溃。”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唐笑笑身上。这个一路走来，总能在绝境中找出匪夷所思生路的女人。
唐笑笑站在那里，低着头，沉默着。右眼不再刺痛，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脑海中，前世作为Up主吐槽生活的点点滴滴，与穿越后经历的生死、结识的伙伴、承接的责任，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怕死吗？当然怕。她还有那么多槽没吐完，还没看到姬无夜这个冰块脸更多的黑历史，还没帮洛星河找到剑道尽头是不是真的只有孤独，还没看着凤青漓将凤凰真火发扬光大，还没和释心和尚辩论清楚佛魔到底是不是一念……
甘心吗？不甘心。凭什么要他们来背负整个世界的存亡？他们只是想活下去，想找到回家的路而已。
但是……
她抬起头，看向那幽蓝的漩涡，看向同伴们眼中深藏的恐惧与决绝，看向这方虽然充满苦难却也诞生了无数精彩生命的世界。
她想起了青岚山下那些质朴的村民，想起了守墓一族执着的守望，想起了破军殿中那副残缺的铠甲……
“其实……”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笑意，“我们根本没得选，对吧？”
“从我们拿起巡天神将的印记，从我们走进葬兵谷，从我们接过破军的星火开始……这条路，就已经注定了。”
她向前一步，站在了幽蓝漩涡的最前方，左眼心灯的光芒温暖而坚定，右眼深处，是万物终结的寂灭。
“与其像个懦夫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一切被黑暗慢慢吞噬，然后在不甘和悔恨中死去……”
她转过身，面对同伴，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疯狂的笑容：
“不如，让我们来放一场……史上最贵的烟花！”
“用我们五个，换一个可能！赌那不到一成的生机！”
“干了！”
姬无夜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深吸一口气，时空之剑悬浮而起：“好。”
洛星河归剑入鞘，站到她身侧，剑气冲霄：“此剑，愿往。”
凤青漓擦去眼角的湿润，真火熊熊燃烧：“真火不灭，希望不熄！”
释心和尚双手合十，佛魔之光圆满交融：“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五人的手，叠放在了一起。力量、意志、信念，在此刻完美交融。
他们转身，面向那深邃的幽蓝漩涡，如同五个扑向烈焰的飞蛾。
唐笑笑伸出手指，点向漩涡中心。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
“星火……燎原！”
（第六卷 《归墟之眼》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