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终结。
以林星辰为中心,方圆千丈的空间仿佛被从现实世界中硬生生剜去,置换成了纯粹的“虚无”领域。光线在此湮灭,声音在此消弭,连最基本的能量粒子都陷入了停滞。唯有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暗渊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领域边缘。
苏梦瑶和凌渊长老被这股骤然爆发的力量狠狠推开,直至领域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两人脸色煞白,体内气血翻腾,看向领域中心那道被浓郁黑暗包裹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撕心裂肺的痛苦。
此时的林星辰,悬浮于虚无中央,双眸已彻底化为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没有任何情感,只有漠视一切的冰冷。他周身的秩序神纹早已被纯粹的黑暗覆盖、同化,原本流转的混沌光华也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恐怖的——暗渊本源的气息。他的身体似乎成了连接某个恐怖存在的通道,源源不断的暗渊之力正透过他,改造着这片领域,将其化为适合暗渊降临的温床。
“星……辰……”苏梦瑶声音颤抖,试图冲过去,却被凌渊长老死死拉住。
“别过去!他现在不是林星辰!”凌渊长老声音嘶哑,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领域中心,“是暗渊使徒的意志!它借助星辰的身体和那印记,正在降临!”
仿佛是印证他的话,领域中心,“林星辰”缓缓抬起了手,动作略显僵硬,仿佛还在适应这具新的“容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纯粹的黑暗之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属于林星辰本我的挣扎涟漪,但瞬间就被更庞大的黑暗意志淹没。
“不错的容器……”“林星辰”开口,声音重叠扭曲,既有他原本的音色,又混合了一种非男非女、冰冷宏大的异质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蕴含秩序之基,混沌之种,更与吾之本源初步契合……省却了吾不少功夫。”
他(它)的目光扫过领域外的苏梦瑶和凌渊,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杀意,只有一种看待蝼蚁尘埃般的漠然。
“此界坐标……已然记录。待吾彻底融合,便是尔等……归于虚无之时。”
话音落下,他(它)轻轻一挥手。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领域边缘,数名反应稍慢、未能及时退开的联盟修士,连同他们周身的护体罡气,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真正的“抹除”!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
“结阵!全力防御!”凌渊长老目眦欲裂,咆哮出声,与幸存下来的几位星辰尊高手瞬间结成战阵,璀璨的星辉联合在一起,化作一道厚重的光幕,死死抵住那无形无质、却恐怖无比的抹杀之力。
苏梦瑶也强压下心中的悲痛与绝望,将残存的月华之力催动到极致。皎洁的月辉在她身后凝聚成一轮清晰的明月虚影,清冷的光辉洒落,竟在一定程度上中和、净化着那弥漫的暗渊死寂气息,为凌渊长老等人的防御光幕提供了关键的支撑。
“月华之力……令人作呕的秩序余孽……”“林星辰”眉头微皱,似乎对苏梦瑶的力量感到不悦。他(它)再次抬手,这一次,指向了苏梦瑶!
一股更加凝聚、更加纯粹的“终结”意志,如同无形的利箭,跨越空间,瞬间射向苏梦瑶的眉心!
这一击,锁定了她的灵魂本质,避无可避!
“梦瑶!”凌渊长老惊骇欲绝,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苏梦瑶感受到那致命的威胁,瞳孔骤缩,但她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她没有试图防御或闪避,而是将所有的月华之力,连同自身燃烧的灵魂本源,尽数灌注到身后的明月虚影之中!
“以月为引,护佑吾心!净化!”
明月虚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不再是清冷,而是带着一种牺牲与奉献的炽热!她竟是要以自身灵魂为祭,施展月神一脉最禁忌的守护与净化秘法,试图净化那道终结意志,哪怕代价是自身魂飞魄散!
“愚蠢。”“林星辰”冰冷的评价传来。
就在那终结意志即将击中苏梦瑶,明月虚影也即将燃烧到极致的刹那——
异变突生!
“林星辰”那纯粹黑暗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它)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并非漠然的表情——那是一丝极其细微的、扭曲的……痛苦!
他(它)的右眼之中,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深处,一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混沌星芒,如同溺水者最后抓住的稻草,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是林星辰!他的本我意识,并未被完全吞噬!在这具身体即将对苏梦瑶造成致命伤害的瞬间,那深埋的灵魂碎片发出了最后的挣扎与反抗!
这反抗微弱得可怜,对于庞大的暗渊意志而言,如同蜉蝣撼树。但就是这细微到极致的干扰,让那道射向苏梦瑶的终结意志,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的……偏差!
“嗤——”
终结意志擦着苏梦瑶的鬓角掠过,将她身后一片虚无领域侵蚀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却未能击中她的本体!
燃烧的明月虚影光芒一滞,苏梦瑶喷出一口鲜血,灵魂本源受创,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但终究是保住了一命。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领域中心那道挣扎的身影,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蝼蚁……安敢反抗?!”“林星辰”发出一声夹杂着怒意的低吼,那丝挣扎的混沌星芒瞬间被更汹涌的黑暗淹没。他(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激怒了,周身黑暗能量剧烈波动,整个虚无领域都开始不稳定地震荡起来,更加狂暴的抹杀之力开始无差别地席卷四周!
凌渊长老等人结成的防御光幕剧烈摇曳,眼看就要破碎!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嗡——!”
一道恢弘、古老、仿佛由无数世界法则汇聚而成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响彻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这钟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林星辰的体内!
是他灵魂深处,那一直沉寂的、与“混沌启明”同源却又更加本质的——命运回溯仪!
这钟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抚平万法的无上伟力!它无视了暗渊领域的隔绝,直接作用于最本源的法则层面!
剧烈波动的虚无领域,在这钟声响起的瞬间,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凝滞!那些狂暴的抹杀之力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半空。
“林星辰”身体剧震,他(它)脸上首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仿佛能透视到那存在于灵魂深处的异物。
“这是……何物?!竟能干扰‘终焉’法则?!”
与此同时,苏梦瑶感觉怀中一热。她下意识地取出,正是那枚林星辰之前送给她防身、蕴含着一丝寂灭之力的玉佩。此刻,这枚玉佩正散发着微弱的、与那钟声同源的光芒,并且传递出一股温暖的力量,滋养着她受创的灵魂。
她福至心灵,立刻将残存的月华之力注入玉佩之中!
“铮——!”
玉佩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一道凝练了月华净化之力与那神秘钟声波动的柔和光束,骤然射出,并非攻击“林星辰”,而是射向了他胸口那仿佛存在的“异物”位置!
这光束似乎触动了什么。
“林星辰”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咆哮,周身的黑暗能量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他(它)抱着头,身体剧烈颤抖,眼中的黑暗与那点混沌星芒疯狂交替闪烁!
“不……滚出去……这是我的身体!”
“卑微的容器……归于虚无……”
“梦瑶……快走……”
“毁灭……一切……”
混乱、重叠、自相矛盾的声音从他(它)口中不断传出,显示着其内部正在爆发一场极其凶险的意志争夺战!
命运回溯仪的自主干预,苏梦瑶借助玉佩的助攻,以及林星辰本我意志那不甘沉沦的拼死反抗,三者合力,竟然在这绝境之中,硬生生为那被暗渊使徒意志占据的“容器”,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凌渊长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吼一声:“就是现在!助盟主压制邪魔!”
所有幸存者纷纷将自身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防御光幕,并将其性质转化为纯粹的封印与镇压之力,配合着那神秘的钟声波动与月华净化之光,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法则锁链,缠绕向领域中心那挣扎不休的身影!
“封印他!”
无数法则锁链如同天罗地网,将“林星辰”层层包裹、镇压!黑暗能量与封印之力激烈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
最终,在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咆哮声中,那汹涌的暗渊意志被强行压制回了林星辰体内深处,他眼中的黑暗缓缓褪去,身体一软,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虚无领域随之崩溃,外界沼泽的景象重新显现。
苏梦瑶不顾自身伤势,第一时间冲上前,接住了坠落的身影。
林星辰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那股令人恐惧的暗渊威压已然消失。只是,他眉心处,多了一道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黑暗竖痕,如同闭合的第三只眼,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凌渊长老等人围拢过来,看着昏迷的林星辰,又看了看那满目疮痍的战场,以及那些彻底消失的同袍,心情沉重无比。
虽然暂时封印了暗渊使徒的意志,逼退了这次降临危机,但所有人都清楚,那恐怖的意志依旧潜藏在林星辰体内,如同休眠的火山。而林星辰本我的状态,更是岌岌可危。
“必须尽快返回万法城!只有奥古斯都议长和联盟的力量,才有可能找到彻底解决之法!”凌渊长老当机立断。
苏梦瑶紧紧抱着昏迷的林星辰,看着他眉心的那道黑痕,泪水无声滑落。她抬起头,望向那依旧灰暗的天空,眼中却燃起了一丝更加坚定的光芒。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绝不会放弃。
星火未灭,曙光虽微,但终究……撕破了这至暗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