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窗台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时,凌宸已经蹲在堂屋的角落翻了整整两个时辰。积灰的木箱被他一个个拖出来,里面的旧物散落一地:生锈的农具、褪色的粗布衫、还有几个装着不知名种子的陶罐 —— 那是父亲生前从各地搜罗来的,据说有些能在次元裂缝边缘生长。
“找到了!” 他猛地从最底下的木箱里抽出个牛皮笔记本,封皮已经被虫蛀得坑坑洼洼,边角卷起像朵枯萎的花。这是父亲的日记,他记得小时候曾偷偷翻开过,里面满是看不懂的符号和奇怪的地名,当时只当是父亲跑船时随手画的涂鸦。
日记本被一根红绳系着,绳结已经脆得一碰就断。凌宸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父亲苍劲的字迹跃然纸上,墨迹因年代久远而有些发灰:
“次元潮汐第三年,于北纬 37 度裂缝边缘发现奇异灵植,叶片呈螺旋状,触碰时能感知到多重源力波动,疑似……”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模糊成一团墨痕。
凌宸的心跳漏了一拍。螺旋状叶片?多重源力波动?这和他怀里铁皮盒子上的纹路,还有 “源” 提到的万象灵根特性隐隐相合。他指尖有些发颤,连忙往后翻。
日记里记录的大多是父亲在各地的见闻,时而清晰时而混乱。有一页画着株开满星辰般花朵的植物,旁边写着 “星界光狐的伴生草,能稳定空间裂缝”;另一页则贴着片干枯的叶子,叶脉呈现出复杂的网状,标注着 “可模拟三系灵根波动”。
“这老头有点东西啊。” 脑海里的 “源” 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惊讶,“这叶子是‘万相叶’,早就在次元潮汐里灭绝了,没想到他还见过活的。”
凌宸没理会 “源” 的惊叹,目光被其中一页的文字牢牢吸住。那页纸的边角已经烧焦,字迹却异常清晰:
“灵根神殿的水晶并非审判之镜,而是牢笼。它将源力切割成单一频率,迫使灵根向‘纯粹’进化。可笑世人趋之若鹜,殊不知最强大的力量,恰恰在于‘杂’。见过能在烈火中生长的水草吗?见过能吞噬雷电的岩石吗?灵根或许并非一成不变,关键在于找到那把‘钥匙’……”
后面的内容突然中断,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掉了。凌宸盯着 “灵根或许并非一成不变” 这句话,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父亲果然知道些什么!他不仅怀疑灵根神殿的测试,甚至还见过能跨界生长的灵根!
“钥匙……” 他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铁皮盒子。盒子表面的螺旋纹路似乎又清晰了些,在晨光里泛着极淡的金光,“难道这就是父亲说的钥匙?”
“不好说。”“源” 的声音难得正经起来,“但你爹绝对接触过源力本源。你看这页画的阵法,” 它指引凌宸翻到某页,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复杂的阵图,中心是个和铁皮盒子一模一样的螺旋纹,“这是‘源力转化阵’的简化版,能把不同属性的次元力转换成最纯净的源力。这种阵法,连灵根神殿的长老都未必会画。”
凌宸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个普通的跑船人,顶多有点冒险精神,却没想到父亲的经历如此传奇。那些被他当作耳旁风的 “胡话”—— 比如 “星星会掉进裂缝里”“石头能听懂人话”—— 原来都是父亲的亲身见闻。
日记的最后几页记录得格外混乱,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极度恐慌中写下的:
“他们来了…… 他们知道了……”
“裂缝在扩大,坐标是……”
“凌儿,若你看到这本日记,记住,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相’,去找……”
最后一个词被浓墨涂掉了,只留下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个 “星” 字,又像是 “根” 字。
凌宸合上日记,指尖冰凉。父亲的失踪果然不简单!什么 “遭遇次元风暴”,根本就是被人追杀!而追杀他的人,很可能就是灵根神殿的人 —— 因为父亲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难怪你这铁皮盒子里有屏蔽水晶探测的功能。”“源” 恍然大悟,“你爹早就防着这一手了!他故意让你以‘无相灵根’的身份示人,就是为了避开神殿的注意。”
凌宸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有次他发高烧,昏迷中感觉父亲把什么东西按在他胸口,嘴里念念有词。醒来后病就好了,胸口却留下个淡金色的螺旋印记,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消失 —— 现在想来,那分明就是铁皮盒子上的纹路!
原来父亲早就为他铺好了路。从出生起,他就带着父亲的期望和秘密,只是自己一直蒙在鼓里。
“喂,小子,别光顾着感动啊。”“源” 用胳膊肘(如果它有的话)撞了撞凌宸的意识,“你爹最后说的‘去找……’,你觉得会是什么?”
凌宸重新翻开那页被涂掉的日记,对着光仔细看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是‘星轨’!你看这墨痕下面,隐约有个‘轨’字的轮廓!”
“星轨?”“源” 沉默了片刻,“难道是‘星轨草’?”
凌宸猛地想起叶灵儿昨晚给的种子!她说那是星轨草的种子,要在强烈的次元力波动下才能发芽。父亲的日记里提到过这种草,说它 “能映照源力流动的轨迹”。
他立刻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黑色的种子在晨光里泛着微光,像一颗颗缩小的星辰。“叶灵儿…… 她知道这草的作用吗?”
“不好说。”“源” 的语气带着玩味,“但这小姑娘的生命灵根不简单,说不定她爹也跟你爹认识呢?你没发现吗?青风镇看着普通,藏着的秘密可不少。”
凌宸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张爷爷神神秘秘的样子,叶老爹偶尔流露出的警惕,还有镇外那片总是发生异动的灵槐林。以前只当是小镇的日常,现在想来,或许都是围绕着某个秘密形成的平衡。
他把日记小心翼翼地收好,藏在床板下的暗格里 —— 那是父亲生前藏私房钱的地方,除了他没人知道。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院子里,看着老槐树上残留的月光,突然觉得眼前的青风镇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这里不是他避风的港湾,而是父亲留下的战场。那些看似平常的镇民,可能都是守护秘密的战友;那些习以为常的风景,或许都藏着解开谜题的线索。
“接下来怎么办?” 凌宸轻声问,既是在问 “源”,也是在问自己。
“还能怎么办?”“源” 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先把那破草种出来看看。要是真能映照源力轨迹,说不定就能找到你爹没写完的答案。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老爹还真够能藏的,连亲儿子都瞒得密不透风……”
凌宸没接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油纸包。种子的触感坚硬而充满韧性,像极了此刻他的心情。叶灵儿的安慰给了他站起来的勇气,父亲的日记则给了他走下去的方向。
他走到院墙边,那里有块被阳光晒得最暖的土地。凌宸蹲下身,用手指挖了个小坑,把星轨草的种子一颗颗埋进去,又从井里打了桶水,小心翼翼地浇在上面。
“快点发芽吧。”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种子许愿,又像是在对父亲承诺,“我会找到答案的,不管是关于灵根,还是关于你。”
阳光爬上院墙,照在湿润的泥土上,泛出淡淡的金光。凌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突然觉得胸口的铁皮盒子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他抬头望向灵根神殿的方向,虽然隔着远山,却仿佛能看到那座水晶建筑在阳光下闪烁的冷光。以前他对那里充满敬畏,现在却只觉得那是个需要被打破的牢笼。
父亲说,规则是用来打破的。
“源” 说,极限是用来超越的。
而他凌宸,从今天起,不再是那个被 “无相灵根” 定义的废柴。
他要种出星轨草,要找到父亲留下的完整答案,要让那些嘲笑他的人看看,所谓的 “废柴”,究竟能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只是凌宸没注意到,在他转身回屋的瞬间,那片刚种下种子的土地上,有颗黑色的种子突然裂开了条细缝,缝里透出极淡的金色光芒,与他胸口铁皮盒子上的螺旋纹遥相呼应,像两颗正在共振的星辰。
一场围绕着秘密、传承和反抗的风暴,正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