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肚子……好疼……”妇人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她蜡黄的脸颊滚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许清嘉连忙将她的身体放平，指尖触及她的手背时，只觉得一片冰凉。她
焦急地抬头看向裴砚卿，声音里带着哭腔：“阿砚，她好像要生了！这可怎么办？”
裴砚卿快步上前蹲下身，目光扫过妇人隆起的腹部和她痛苦扭曲的神情，眉头紧锁。
他沉声道：“别怕，你先稳住她。”
“我知道她家在哪！”
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约莫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的布裙沾了些不少泥点子，应该是刚才见这边有打斗便躲起来的。
她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看到地上痛苦呻吟的妇人，眼睛一亮，蹬蹬蹬跑过来，指着西边的方向，脆生生道：“她家就在那边山脚下的茅屋里，我刚才就是跟着她过来的！她男人欠了赌坊的钱，把她卖了，现在正在家里喝大酒呢！”
小丫头说着，小脸上满是急色。
许清嘉心中一沉，没想到这妇人的丈夫竟是如此凉薄之人。她来不及细想，连忙对小丫头道：“小妹妹，你快带我们去找她家，她现在情况危急，不能再耽搁了！”
小丫头用力点头，转身就往西跑，脚步轻快得像只受惊的小鹿。
裴砚卿弯腰将妇人打横抱起，妇人痛得闷哼
一声，额角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许清嘉连忙伸手托住妇人的后背，帮着稳住身形，指尖触到妇人湿透的衣衫，只觉一片冰凉黏腻。
小丫头在前方引路，脚步飞快，时不时回头催促：“快点快点，再晚就来不及啦！”
裴砚卿脚下生风，抱着妇人紧随小丫头往山脚下赶去。
山路崎岖，他却走得稳当，尽量避免颠簸。
怀中妇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气息也渐渐急促，许清嘉跟在一旁，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揪得紧紧的，只能不停地轻声安慰：“再忍忍，马上就到家了，会没事的。”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小丫头的身影在前方忽隐忽现，裴砚卿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那抹小小的引路身影，脚下的速度丝毫未减。
“她家隔壁的阿奶就是稳婆。”小丫头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声音里带着哭腔：“阿奶昨日还说她这几日就要生了，让她安心在家待着，没想到……”话
音未落，已能望见山脚下那几间错落的茅屋，其中一间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想必便是稳婆家。
裴砚卿抱着妇人径直朝那茅屋奔去，许清嘉紧随后面，目光紧紧盯着茅屋门口，心中默默祈祷稳婆此刻正在家中。
离茅屋还有几步之遥时，许清嘉已扬声喊道：“有人吗？快来人啊！有产妇要生了！”
她的声音因急切而微微颤抖，在寂静的山脚下传出老远。
随着喊声，茅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位头发花白、围着靛蓝围裙的老妇人探出头来，看到裴砚卿怀中面色惨白的产妇，脸色骤变，连忙快步迎了上来，“秀娥！这是怎么了？快，快！”
她指着隔壁的屋子：“我准备一下，这就过来。”
刚才那个小丫头在到院门口的时候便止住了脚，眼底是满满的恐惧与害怕：“二赖子喝多了就打人，你们去吧，我可不敢。”
裴砚卿闻言眉头紧锁，却无暇多言，他直接踹开院门，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坛和摔碎的粗瓷碗，黏腻的污渍在青石板上凝结成深色的印记。
“他奶奶的，谁啊！”
屋内传来一个醉醺醺的男声，伴随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衣衫不整、满脸通红的汉子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眯着惺忪的醉眼，看到院中抱着产妇的裴砚卿和紧随其后的许清嘉，以及地上狼狈的景象，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不满地嘟囔起来：“吵什么吵，扰了老子喝酒的兴致！”
“二赖子，你媳妇儿要生了，快别愣着了！赶紧把屋里收拾出来，烧点热水！”
紧随其后的张稳婆已经快步冲进院子，手里还拿着干净的布巾和剪刀，见二赖子这副醉态，气得用拐杖重重跺了跺地，“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这可是你的亲骨肉！要是耽误了时辰，有你哭的时候！”
二赖子被张稳婆的拐杖跺地声惊得一个激灵，酒意醒了大半。
这才看清裴砚卿怀中面色惨白、气息奄奄的秀娥，以及她身下隐隐渗出的血迹，眼睛倏地瞪大，“你这个死娘们儿，怎么跑回来了！”
他说着，眼神还止不住的往外看，赶紧跑到院门口把院门给关上了，然后才庆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好还好……”
许清嘉看着二赖子这副只顾着自己、全然不顾妻子死活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她上前一步，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她是你妻子，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如今性命垂危，你不想着赶紧救她，反倒担心那些追债的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二赖子被许清嘉问得一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梗着脖子道：“我……我这不是怕那些人找来吗？他们要是知道秀娥跑回来了，肯定会把我们家都砸了的！”
“砸了又如何？难道比人命还重要？”许清嘉气得眼圈发红，“张稳婆让你烧热水、收拾屋子，你还不快去！要是秀娥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良心过得去吗？”
张稳婆也急得直跺脚，用拐杖指着二赖子的鼻子骂道：“你个混帐东西！还愣着干什么！秀娥要是有个好歹，我就告诉村长！看你以后怎么在村里立足！还不快去！”
二赖子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不敢再磨蹭，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给我惹事儿！”
他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厨房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生怕追债的人真的会突然出现。
许清嘉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张稳婆道：“稳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秀娥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