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捡了几颗苦杏仁与那莲子上的粉末带去了官府。
她先寻到负责治安的捕头张猛,将苦杏仁与黑色粉末一并呈上,又将阿木中毒及库房查验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连陶妈妈提及的那个形迹可疑的干果贩子也一并描述清楚。
张猛见事关孩童性命与商户安危,不敢怠慢,当即点了两名捕快,带着许清嘉赶回食肆库房复勘。
捕快们仔细勘察了库房内外,又询问了陶妈妈当日采买的细节,尤其是那贩子的体貌特征与交易时的异常举动,一一记录在案。
张猛则拿着那包黑色粉末反复查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紧锁道:“这粉末瞧着古怪,不像是寻常毒物,倒像是某种草药研磨而成,只是混在莲子里,究竟是何用意?”
许清嘉接口道:“无论是苦杏仁还是这黑色粉末,显然都是冲着食肆来的。阿木误食或许是意外,但对方既然在食材里动了手脚,必然还有后招。”
张猛点了点头,沉声道:“许娘子放心,此事我定会追查到底,那贩子既能摸清陶妈妈的行踪,想必是在宁州城盘踞许久的惯犯,我这就派人去桥市及周边集市打探,务必将此人缉拿归案,审出幕后主使。”
临了,许清嘉又塞了个五两银子的红包给他,说是让他请兄弟们喝酒。
张猛接下红包掂量了两下,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低声道:“许娘子不必如此客气,维护一方商户安宁本就是我的职责,你且放宽心,我这就加派人手,沿着桥市的各个出口追查,那贩子带着那么多干果,目标不小,想必跑不远,那毒物我先带回去给仵作查验,若真是毒物,定能揪出源头。”
说罢,他将红包揣进怀里,对身旁的捕快使了个眼色,“你们两个,即刻带人去桥市排查,重点留意脸上有天花印记、挑着干果担子的矮个男子,见到可疑人物立刻带回衙门问话!”
两名捕快齐声应下,转身快步离去。张猛又看向许清嘉,语气比先前郑重了几分:“许娘子,食肆这几日最好暂停使用那些采买的干货,等查验清楚了再做打算,若是人手不够,我可以先派两个弟兄在食肆附近巡查,以防再生事端。”
许清嘉连忙道谢:“多谢张捕头周全,有劳了。”
送走张猛一行,她转身去了柳氏的卧房,后院空屋不够,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柳氏带着阿木住。
卧房里,阿木小小的身子已经舒展了些,呼吸也渐渐平稳,只是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额上的冷汗被柳氏用帕子轻轻拭去。
见许清嘉进来,柳氏连忙起身,声音压得极低:“刚喝下药,睡过去了,李大夫说只要熬过今晚就没事了。”
她听了今日的事情,连官府的人都来了,心下慌得不得了。
许清嘉走到榻边,见阿木抓着被褥的手指微微松开,眉头也舒展了些许,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她替阿木掖了掖被角,转身对柳氏道:“库房里的食材还需官府查验,这几日我可能会比较忙,要拜托婶子这几日多费心了,缺什么就去前堂找小石头,现下你先跟我出来一趟。”
大堂里,除了阿木跟小月儿,其余的人都围坐在一张方桌上。
许清嘉神色凝重地扫过众人,将今日阿木中毒、库房发现异常粉末以及报官追查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她特意强调:“此事绝非偶然,有人蓄意针对食肆,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阵脚,绝不能让客人察觉异样,从今日起,所有采买的食材必须双人核验,尤其是干货类,务必仔细检查有无异物或变质迹象。后厨暂时停用库房里的莲子和梅干,改用备用食材,陶妈妈你明日采买时多加小心,若再遇到形迹可疑的商贩,即刻回来禀报。”
小石头闻言,当即拍着胸脯道:“娘子放心,我会守好食肆,绝不让可疑之人靠近!”
众人脸色虽都带着惊忧,但听许清嘉条理清晰地安排着,心下也安定了几分,纷纷点头应下,各自散去忙碌不提。
等到第二日,阿木的烧已经退了,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些红润,只是还有些虚弱。
许清嘉进去看他时,他正在穿衣裳,想要下床。
许清嘉连忙制止他:“你这孩子,大夫说了,要好好静养几日,起来做什么?”
“姐姐……”阿木低低唤了声,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我想去前堂帮忙,石头哥一个人忙不过来。”
他声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我已经好多了,不能总躺着让大家担心。”
许清嘉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前堂有石头哥和陶妈妈呢,你身子刚好,乖乖躺着才是正经事,等你养好了精神,再去干活吧。”
阿木闻言,小手紧紧抓着衣角,没有作声。
许清嘉故意沉了沉脸:“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若是现在去干活,到时候又倒了下去,岂不是又要让大家担心?你乖乖躺着,就是帮了食肆最大的忙。”
阿木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松开了衣角,点了点头道:“那……那我听姐姐的。”
许清嘉见他乖巧,心中微暖,“柳婶子在给你熬药,待会儿乖乖把药喝了知道吗?”
阿木重重点头,然后在许清嘉的注视下脱了外衣又躺回了床上。
许清嘉见状这才走了出去。
她想着这几日阿木怕是吃不了什么东西,要做些养胃又补气血的软食给他调理身子。
红糖性温味甘,能益气补血、健脾暖胃,最适合病后体虚之人,用它来做馒头,既能当主食,又能缓缓补养。
她转身便去了后厨,先将蒸笼仔细刷洗干净。
又取了新磨的精白面粉倒入陶盆,加了些温水和匀,再撒上昨日新起的面肥,用长柄木勺顺着一个方向搅动,直到面团变得光滑柔韧,才盖上湿布放在灶台边的暖炉旁醒发。
趁着醒面的功夫,她取来陶罐里的红糖,用擀面杖细细碾成粉末,又切了些红枣碎末,想着等下揉进面团里。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面团已发得蓬松胀大,用手指戳开,里面布满细密的蜂窝状气孔,带着淡淡的麦香。
许清嘉将面团取出放在案板上,撒了些干面粉反复揉搓,直到面团重新变得光滑有弹性,才将红糖粉、姜丝和红枣碎均匀地揉了进去,最后搓成长条,用刀切成大小均匀的面剂子,一个个摆进铺了湿笼布的蒸笼里。
待水沸后,她将蒸笼上锅,盖上木盖,又在盖沿围了圈湿布防止热气外泄。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她侧脸暖融融的,她不时掀开布角查看馒头的状态,见面团在蒸汽中渐渐鼓胀,红糖的甜香混着麦香从笼屉缝隙里丝丝缕缕漫出来,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一炷香后,她熄了灶火,揭开笼盖,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只见笼布上的红糖馒头个个饱满圆润,表皮光滑泛着淡淡的焦糖色,用手指轻按,面团柔软有弹性,松开后便缓缓回弹。
她小心将馒头取出放在竹篮里,待稍凉后,挑了个最暄软的,送去了柳氏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