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前两日,许清嘉想着去收些梨子。
梨性凉,有清热润肺、生津止渴的功效,入秋后食用可以缓解干燥跟咳嗽。
根据时令,过几日做些秋梨膏、冰糖雪梨这些,定能好卖。
陶妈妈已经约好了胭脂湾那头的一户老人家,说是家里有好几株梨树,结了许多果子,正愁卖不出去呢。
但食肆里实在太忙,好在今日上的菜色陶妈妈一个人就能应付,许清嘉这才放心离开,去寻那方老伯。
正是下午日头最大的时候,胭脂湾这时候没有清晨热闹
路上行人稀疏,只有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匆匆走过,扁担压得吱呀作响。
许清嘉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是素雅的青蓝色,遮住了头顶毒辣的日头。
她沿石板路慢慢走着,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还是没有寻到陶妈妈说的地方。
于是乎她拦住了一位提着竹篮从市集里走出来的老妇人,笑着问道:“婆婆您好,请问您知道方老伯家怎么走吗?听说他家种了不少梨树。”
老妇人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打量她片刻,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路口道:“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过了那棵大榕树,有个岔路口,是右边还是左边我记不大清了,反正就在那处,你仔细寻一寻就能找着了。”
许清嘉道了谢,按着老妇人指的方向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果然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树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
她绕过榕树,果然见到一个岔路口,左边的路杂草稍显茂盛,右边的路则铺着细碎的石子,看起来常有人走。
她略一思索,还是选了右边的路,想着方老伯既要卖梨,路应当不会太荒。
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瞧见一户人家院的院墙上伸出几只树杈,上头挂着沉甸甸的青梨,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在梨子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许清嘉走上前,轻轻叩了叩柴门,“有人在吗?请问是方老伯家吗?”
无人应声,她想着应当是那方老伯年纪大了没听见,便又多用了几分力气拍了拍门板。
哪知,那门板竟被直接推开。
许清嘉眉头微微皱了皱,但还是走了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麻雀落在梨树枝头啄食着熟透掉落的果子,发出细碎的啾鸣声。
她往里走了几步,看见正屋的门虚掩着,刚想开口,她就透过门缝瞧见了骇人的一幕。
地上赫然躺着一个青年壮汉,眼睛睁得溜圆,暗红的血迹从他的身下流出。
许清嘉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握着油纸伞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却不慎撞倒了屋檐下的菜坛子。
坛子落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许清嘉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那扇虚掩的门。
她想要快步离开,却因为方才那一幕腿脚早就软了。
柴门从里头打开,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走了出来,他手里握着一把沾着血污的匕首,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汉子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许清嘉,眼中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多了几分猥琐的打量,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哪来的小娘子,生的这般好看,胆子倒不小,竟敢闯到这儿来。”
许清嘉强压下心头的惊惧,指尖冰凉,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她微微屈膝,作势要退:“我……我是来找方老伯收梨的,不知这里可是他家?若是认错了门,我这就走。”
汉子往前逼近一步,匕首在手中转了个圈,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小娘子既来了,便是缘分。”
说着,他将匕首别在腰间,伸手就要去抓许清嘉的手腕。
许清嘉瞳孔骤缩,侧身避开的同时,将手中的油纸伞猛地朝汉子脸上挥去。伞骨撞在他的额角,汉子吃痛闷哼一声,后退半步,眼中怒意渐生:“臭娘们,还敢反抗!”
他大手一挥,白色的粉末直接朝许清嘉脸上撒来。
许清嘉没有防备,只觉鼻腔涌入一股刺鼻的甜香,脑袋瞬间昏沉如灌了铅,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汉子那张狰狞的脸在模糊中扭曲成一团黑影。
……
城西风云楼,裴砚卿乔装打扮了一番,扮作寻常前来送货的商贩,正同后厨的人交接一批新到的干货。
他穿着一身灰布短打,头戴草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后厨管事先是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闲人,这才伸手进裴砚卿带来的竹篓里。
小心翼翼的翻找了一会儿,直到那些干货下面的油纸包露了出来,他才满意的笑了出来,“不错。”
他给了一个眼神,身后的伙计立马过来帮竹篓搬了进去。
紧接着又从柜上取了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塞给裴砚卿,“这是这个月的份例,你点一点,过两日取货的地点也在里头。”
裴砚卿接过布袋,触手便知分量足数,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管事却忽然拉住他,“我怎么瞧着你有些面生啊?”
裴砚卿脚步一顿,帽檐下的目光冷冽如霜,却依旧维持着商贩的木讷,沙哑着嗓子道:“先前送货的是我堂兄,他前几日染了风寒,便托我替他跑这趟。”
管事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他,见他穿着粗陋,手上带着常年劳作的薄茧,倒也没再多问,只挥挥手让他离开。
裴砚卿微微颔首,提着布袋快步走出风云楼,刚拐过街角,便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他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七拐八绕地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拐角处骤然停下,转身时手中已多了一把淬着寒光的短刃。
跟踪者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踉跄着撞进他的视线,竟是个穿着青色短打的精瘦汉子。
“既然来了,那便留下吧。”裴砚卿的声音褪去了方才的沙哑,冷得像冬日的冰碴,“青轩!”
一声令下,只见屋檐上立马飞身下来一道身影,瞬息之间,那汉子就已经倒地,“公子,这人该如何处置?”
裴砚卿蹲下身,翻查了他腰间的荷包,里面除了几枚碎银和一张画着奇怪符号的纸片外别无他物。
他将纸片捏在指间,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面,眸色深沉:“留活口,带回暗桩审问。这符号看着眼熟,或许与前几日码头那批私盐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