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许清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洒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许清嘉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怔怔地望着床顶的青纱帐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动眼珠。
目光扫过熟悉的房间陈设,鼻尖萦绕的药香让她混沌的意识逐渐回笼。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才发现使不上力气,一只手臂还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稍一牵扯便传来阵阵刺痛。
陶妈妈正好推开门进来,瞧见了这一幕,“娘子,慢点儿,我来。”
许清嘉在陶妈妈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背后垫了个厚厚的软枕,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有些着急的环顾四周,目光在房间里逡巡片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定格在床边空着的位置,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张了张嘴,声音还有些虚弱沙哑,轻轻唤道:“陶妈妈……”
陶妈妈察觉的她的动作,连忙上前应道:“娘子,方才有人来寻裴公子,他此刻正在院子里与人说话,我估摸着也耽搁不了多久,您先别急,我去看看。”
说着,便转身快步走向院子,留下许清嘉独自一人坐在床上,目光依旧停留在床边的空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褥上细密的针脚。
等到裴砚卿进来,她的眼中才恢复了清明。
他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醒了?感觉怎么样?大夫说你高热刚退,身子还虚着,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微凉的指尖触及她的皮肤,确认温度已趋于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许清嘉看着他眼底的关切,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有些虚弱:“我没事,只是……醒来没瞧见你,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裴砚卿闻言,嘴角的弧度柔和了几分,他在床边坐下,将她另一只微凉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揉搓着,低声道:“不是梦,我一直都在。方才是雅奇过来了来了,上次私盐的事情有了进展。”
许清嘉听到“私盐”二字,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骤然凝聚了几分,她微微坐直身子,急切地问道:“事情查得如何了?可找到了什么线索?”
裴砚卿见她这般模样,连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盘踞在洛州的所有私盐贩子都已经被一网打尽,为首的头目也已经招供,根据你上次提供的线索,青轩带着人盘查了宁州的桥市,果然在一处废弃的窑洞里发现了大量囤积的私盐,还有几本记录着交易往来的账簿。”
许清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问道:“那……可有牵连到朝中官员?此事凶险,你们行事可要万分小心。”
她想起之前裴砚卿在怀安城受伤的事情,心中便揪紧了几分,生怕他这次又会因为追查此事而陷入险境。
裴砚卿感受到她指尖的微颤,反手握紧了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放心,我已有安排。青轩会将账簿秘密送往燕京彻查,我则留在此地,暗中盯着洛州与宁州的后续动向,不会轻易涉险。”
他顿了顿,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放柔了声音,“如今你身子要紧,这些事不必费心,安心养好伤才是。”
许清嘉望着他深邃的眼眸,知道他向来言出必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那你也要答应我,凡事以自身安全为重,不许再像上次那样……”
裴砚卿心中一暖,将她的手贴在唇边轻轻吻了吻,那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好,我答应你,往后定万事小心,绝不再让你为我担惊受怕。”
他望着她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忧虑,又补充道,“而且这次有雅奇和青轩在,他们行事稳妥,不会出岔子。
倒是你,才刚退了烧,就别再操心这些了,乖乖听话,把身子养好了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许清嘉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安稳气息,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我有些饿了。”
“方才陶妈妈送来的小米粥还温在灶上,我去端来给你。”裴砚卿说着便要起身。
许清嘉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眼神里带着几分依赖,“你别走……”
裴砚卿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重新坐回床边,握紧她的手,“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等你喝完粥再去处理事情。”
许清嘉这才松开手,看着他转身去外间端粥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方才因他不在而失落的心,此刻像是被温水浸过一般,熨帖又安宁。
宁州府衙大牢内,宇文珏正狼狈的缩在潮湿的稻草堆里,囚服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与泥污,曾经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
他望着牢房顶部漏下的一缕微光,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咒骂着,时而狂笑时而低泣,状若疯癫。
府衙书房内,章谦焦急的来回踱步,书案上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大人,牢房里那个该怎么处理?”
通判林致白面色凝重地看着章谦,声音压得极低:“宇文珏身份特殊,背后牵扯甚广,如今人虽已拿下,却动不得,可那边又有过交代……这……”
章谦停下脚步,眉头紧锁:“所以说你们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人,平白无故给我惹出这档子麻烦,当初若不是你们说宇文珏是个有本事的人,借他的手能悄无声息的捞到不少好处,我又岂会让他掺和进来?如今倒好,因为一个女人,还把自己折了进去!”
章谦越说越气,一脚踹翻了脚边的矮凳,木凳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远了好几丈。
林致白面露难色:“大人息怒,此事确实是我们失算,可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置宇文珏。裴砚卿那边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如今就在宁州,若知道宇文珏还活着,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候只怕会牵连出更多事来。”
章谦烦躁地摆摆手,在书房里来回转圈,“杀了他?不行,动静太大,万一走漏风声,我们都得跟着陪葬。放了他?更不行,他知道的太多,出去就是个祸害!”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阴鸷地盯着林致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