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牛肉送入口中。
牙齿轻咬,牛肉的鲜嫩在舌尖化开,浓郁的酱香混合着葱段的微甜,还有恰到好处的锅气。
她咀嚼着,但心中还是烦忧,只是尝了一口之后便放下了筷子。
谢允春见她这副食不知味的模样,也不催促,只是自己夹了一块牛肉慢慢嚼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牛肉啊,若是炒的时候犹犹豫豫,火候不到,就会又老又柴,失了本味。感情的事也是一样,瞻前顾后固然没错,但若是因为害怕前路难走就裹足不前,那岂不是辜负了当下的心意?”
他顿了顿,看向许清嘉,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郑重,“你与阿砚,我虽接触不多,但也看得出他对你的真心。身份有别又如何?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旁人看的。你师公我年轻时,也曾因家境悬殊被人说过闲话,要若是那时……”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开口道:“关键在于你们二人是否同心,是否愿意为了对方去磨合,去争取,你可还记得上次师公同你说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道理。”
许清嘉听到师公这番话,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些盘旋在脑海中的纷乱思绪似乎有了一丝松动,“师公,我……”
谢允春的目光转向院角的那棵老树,昏黄的眼底是看不清的惆怅,“缘分这东西,来了就要牢牢抓住,错过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许清嘉看着谢允春望着老树时那落寞的侧脸,只觉得师公年轻时或许也曾
有过一段未能圆满的情缘。
“师公,您年轻时是不是也遇到过像我这样进退两难的时刻?”
谢允春闻言,手中的筷子轻轻一顿,随即抬起头望着她,浑浊的眼眸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却只是淡淡一笑:“谁年轻时还没遇到过几件憾事呢。”
他夹起一筷子葱段,慢慢嚼着,“只是人老了才明白,有些事当时觉得难如登天,回过头看,不过是自己把心困住了……你这孩子,倒是跟年轻时的我很像,就是顾虑太多。”
许清嘉看着他鬓边的白发,忽然鼻子一酸,脑海中不自觉又想起裴砚卿握着她衣袖时眼中的光亮,还有他那句“我的阿念”。
她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牛肉送入口中,这一次,舌尖尝到的不仅是酱香与葱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回甘。
那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驱散了先前的滞涩,让她原本烦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仿佛被这道简单却充满暖意的菜肴熨帖过一般。
她抬眸再次看向谢允春,只见师公正含笑望着她,眼中带着几分了然与鼓励。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心里的那点顾虑,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设的坎。阿砚那孩子,看着冷峻,实则心细得很,他既认定了你,便不会轻易放手,你且放宽心,跟着自己的心走便是,莫要让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扰了当下的安宁。”
谢允春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剂良药,缓缓注入许清嘉纷乱的心湖,让她原本沉郁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许清嘉深吸一口气,嘴角终于扬起一抹释然的浅笑,那笑容里褪去了先前的迷茫与纠结,多了几分坚定与从容。
是啊,师公说得对,缘分来了便该抓住,何必让尚未发生的事情困住当下的心?
她与裴砚卿之间纵有万般阻碍,可那份心意是真切的,又怎能因一时的顾虑就轻易退缩?
至少此刻,她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也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郁结彻底散去,胃口也随之好转,再次夹起牛肉细细品尝,这一次,每一口都充满了踏实的滋味。
见她神情渐渐舒展,眼中的迷茫被澄澈取代,谢允春终是放下心来,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慢悠悠道:“这就对了,吃饭便该有吃饭的样子,食不言寝不语虽是古训,但心里敞亮了,吃什么都香。”
许清嘉被他逗得弯了眉眼,夹了一筷子葱段送入口中,脆嫩的口感混着微甜,竟比牛肉更添了几分清爽。
“还是师公的手艺好,这葱爆牛肉怕是大昭任何酒楼都比不上的。”
她这般夸赞,引得谢允春朗声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带着几分得意道:“那是自然,你师公我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做饭的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说罢,他又夹了一筷子牛肉送进嘴里,眯着眼细细回味,仿佛在品尝世间最难得的珍馐。
许清嘉看着师公这般孩子气的得意模样,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烟消云散,跟着笑了起来,先前的烦忧仿佛都随着这满院的菜香一同散去了。
临别时,许清嘉跟谢允春说了自己还会在怀安城多留几日。
谢允春闻言心中欣喜的很,“既如此,那明日你就不要再住客栈了,家里还有两间空着的厢房,收拾出来就能住。你师公我一个人住这院子也冷清,你搬过来正好陪我说说话,平日里还能给我做些新鲜吃食,岂不两全其美?”
许清嘉听了这话,心中一暖,眼眶微微发热,“师公,这会不会太打扰您了?”
谢允春摆摆手,故作嗔怪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哪来的打扰一说?再说了,你住过来,我也能时常指点你几招厨艺,保管让你的手艺更上一层楼。”
许清嘉见他如此盛情,便不再推辞,笑着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师公。”
谢允春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道:“你且先回客栈收拾行李,明日直接过来,被褥都是晒好的。”
许清嘉应了声好,心中充满了感激。
她没想到,自己在这怀安城,竟也能感受到如此真切的亲情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