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裴砚卿还有公务需要处理,便先行一步。
许清嘉跟江澈也没有多逗留,直接回了客栈。
一路上许清嘉都似有若无的能感受到江澈投来的目光,那目光沉沉的,像浸了水的棉絮,带着说不出的滞重感。
她便直接开口问道:“可是找厨子的事情不顺利?”
江澈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许清嘉见他不想多言,便也不再追问,只默默与他并肩走着。
直到临近客栈,江澈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往日低沉了几分:“清嘉,你是不是……”
许清嘉疑惑的看向他,“什么?”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江澈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复杂得如同被夜色浸染的湖面,有挣扎,有不舍,还有一丝即将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是不是……心悦那位裴公子?”话音落下的瞬间,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客栈门前挂着的灯笼被晚风吹得轻轻晃动,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他紧抿的唇角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许清嘉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像是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方才因逛市集而轻快跳动的心猛地一沉,连带着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她的眼中有惊愕,有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仿佛被人窥见了心底最深的秘密,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连带着方才被裴砚卿扶过的胳膊也隐隐有些发烫。
她心悦裴砚卿?
好像是的,从幼慈院与他再次相见,再到望海村假扮夫妻,他不顾危险上山寻她……
她从未刻意去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得与他相处时,心跳总会不自觉地加快,目光也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如今被江澈点破,她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出来的连旁人都能明显的觉察。
想起师公今日说的话,她的心头好像有什么松动了。
随即释然一笑,对上江澈的目光点了点头,“我的确心悦于他。”
这几个字说出口时,许清嘉只觉得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
江澈听到这个答案,瞳孔微微一缩,拎着杏桃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里夹杂着太多复杂。
许清嘉接着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吗?”
江澈望着她坦然承认后反倒舒展的眉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将那句是太明显了咽了回去。
他垂眸看向自己攥得发皱的油纸包,杏桃排的甜香混着掌心的汗意漫出来,倒像是在嘲笑他方才的犹豫。
“还好,”他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只是...我瞧着你同他站在一起时,眼睛亮得像落了光一般。”
许清嘉闻言心中微动,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眼角,仿佛想确认那里是否真的藏着江澈说的光。
她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脸颊依旧带着暖意,方才坦然承认心意时的那份笃定,在听到江澈这般形容后,竟生出几分少女的羞涩来。
原来承认自己的心意也没那么难,被人知道了又何妨。
她许清嘉就是心悦裴砚卿,这份心意坦荡如明镜,既无半分遮掩,也无需刻意回避。
她抬眼望向江澈,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客栈内传来小二招呼客人的吆喝声,划破了此刻短暂的寂静。
江澈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心头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指,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平稳:“天色不早了,早些回房歇息吧。”
说罢,他转身便大步往客栈走去,背影在灯笼昏黄的光晕里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决绝的孤寂。
许清嘉望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
第二日,许清嘉与江澈如约来到望江楼。
沈飞云与林声早就在那里等候了。
见到二人,林声问了句,“裴公子没有同你们一道来吗?”
许清嘉径直坐下,“应该是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吧。”
“那我们再等等。”林声笑着说道,随即便指了指桌上的两个水囊,“今日你们可是有口福了,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换来的葡萄酒,色泽殷红透亮,听说是用西域的特殊葡萄酿制而成,口感醇厚又带着些微酸。”
沈飞云也跟着凑趣:“可不是嘛,林声为了这酒,昨日在市集跟那商人磨了半个时辰,又是送吃的又是攀交情,才总算换来了两囊,咱们今日可得好好尝尝这西域佳酿的滋味。”
“那感情好。”许清嘉眼睛一亮,伸手拿起其中一个水囊在鼻尖轻嗅,果然闻到一股不同于寻常酒水的馥郁果香,带着阳光晒过的葡萄的甜香与一丝淡淡的木桶发酵后的醇厚气息。
她递给身旁的江澈,“你瞧瞧。”
江澈接过水囊,指尖触到囊身微凉的皮革,他将水囊凑近鼻尖轻嗅,“这酒闻着就不同凡响,林大哥费心了,等会儿定要好好尝尝。”
“对了,沈大哥,还不知道你在此次尝鲜会上的排名呢?”许清嘉看着对面神情十分轻松的沈飞云,好奇地问道,“昨日见你摊位前人头攒动,想来定是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吧?”
沈飞云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拍了拍胸脯道:“那是自然!你沈大哥我的手艺,还能差了不成?再说了,还有妹子你的加持,虽说没拿到头名,但也得了个二甲的名头,我还见到了知府老爷,光是赏金就得了这个数!”
他说着便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比出一个手势,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眼角的笑纹都挤在了一起,“足够再去几个不同的地方,多添些家伙事儿了!”
“唉……”说到兴头上,他突然叹了口气,“就是没能见到谢老一面,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打哪儿来的消息,说谢老会在这尝鲜会上收徒,害得我白期待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