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正坐在床边给阿木掖被角,见许清嘉端着竹篮进来,篮子里的红糖馒头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不由笑道:“这馒头闻着可真香。”
许清嘉将竹篮放在床头小几上,拿起那个暄软的红糖馒头递到阿木面前:“尝尝看,用红糖和红枣做的,吃着暖胃。”
阿木闻到香味,眼睛亮了亮,伸手接过馒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红糖的甜润混着麦香在口中化开,还有红枣的颗粒感增添了几分嚼劲,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细嚼慢咽起来,苍白的小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
“姐姐,我会很快好起来的,等身子好了,我就帮着姐姐在后厨烧火、择菜,再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嘴里塞着馒头,说话有些含糊,却字字认真,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对早日康复的期盼。
许清嘉坐在床边,看着他小口吞咽的模样,心中那因追查毒物而起的阴霾仿佛被这甜香驱散了些许,她伸手轻轻揉了揉阿木的头发,柔声道:“好,姐姐等你好起来。”
“娘子,张捕头来了,说是要取走昨日的那袋莲子,昨日只取了一点,仵作不好查验。”
小石头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柳氏见状便开口,“娘子,你歇着,我去。”
说罢便快步向外走去,刚到门口就见张捕头带着两名捕快站在院里,手里还提着个空陶罐。她连忙侧身让开:“捕头里面请,许娘子正在房里照看小公子呢。”
张猛点点头,径直朝库房方向走去,“不必麻烦许娘子,我们取了莲子便走,仵作那边还等着查验成分。”
柳氏忙引着他们往库房走,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这莲子里的粉末究竟是何来历,竟让官府如此重视。
她引着张猛进了库房恰巧也瞧见了那袋莲子,袋子就放在靠门的第二层货架上,旁边还摞着几袋红豆与绿豆。
张猛走上前,伸手拎起布袋掂了掂,沉声道:“这莲子瞧着倒是饱满,只是这袋底的粉末来得蹊跷。”
他说着便将布袋口朝下倾斜,轻轻抖动了几下,更多黑色粉末簌簌落在事先铺好的油纸包上,其中还混着几粒细小的石子。
柳氏站在一旁看着,眸色沉了沉,随即便开口:“张捕头,可否让民妇瞧瞧
这些粉末?”
张猛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镇定不似作伪,便侧身让开了位置。
柳氏蹲下身,伸出手指在黑色粉末中捻了捻,又凑到鼻尖细嗅,熟悉的记忆
突然涌上心头——这土腥味里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艾蒿气息。
她指尖猛地一颤,粉末簌簌从指缝滑落,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张猛观她神色,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追问:“你认得这草?”柳氏被他捏得生疼,却强忍着惧意点头:“我以前曾在大户人家后宅做过几年粗使丫鬟,那时府里的三娘子身子弱,常年要用各种草药调理,其中就有一种名为‘蝎蒿草’的毒草,晒干研磨后便是这般灰黑色,混着艾蒿晾晒时沾染的气息,那草食过后便会呼吸急促、多汗、恶心、呕吐,严重的还会要人性命!”
她声音发颤,眼角竟流出泪水,“当年三娘子就是喝了混有这草末的汤药,最后……最后竟没熬过那个冬天。”
“你所言可当真?这蝎蒿草乃竟能害人性命,那干果贩子竟敢将此物混入食材,其心可诛!”张猛眼中怒火骤起,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
柳氏连忙点头,“民妇不敢胡言乱语,是与不是您找人查验一番便知分晓。”
张猛闻言眉头紧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猛地松开柳氏手腕,在原地踱了两步,沉声道:“此事绝非偶然,那干果贩子无缘无故便针对你们这食肆,背后定有隐情。”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腰间的佩刀随着步伐发出沉闷的声响,显露出他此刻心中的急切与震怒。
许清嘉想着这柳氏怎么去了这么久,莫不是官府的为难她了,便想着出来看看。
刚到库房门口,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张猛看见许清嘉从库房里快步走出,神色比先前更加凝重,见到她便开门见山说道:“许娘子,柳氏方才认出那黑色粉末是蝎蒿草研磨而成,此草乃蝎蒿草,食之可致人中毒,严重时能夺人性命,看来这幕后之人是存心想要毁了你这食肆。”
许清嘉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强作镇定,她定了定神,目光扫过张猛紧握的拳头和柳氏苍白的脸色,缓缓开口道:“张捕头,此事便劳烦你了,一定要抓住那干果贩子,查清这蝎蒿草的来源,食肆虽小,却牵连众多食客性命,若不能将幕后黑手揪出,宁州城不知还会有多少人遭殃。”
张猛见她临危不乱,条理清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重重点头道:“许娘子放心,此事关乎百姓安危,我定会全力追查。”
等到官府的人离去,许清嘉才看向柳氏,“今日多亏了婶子了,才认出了这毒草。”
柳氏听道她的声音才立马缓过神来,“娘子,你不怪我吗?”
许清嘉摇了摇头,笑着道:“每个人都有过去,想必婶子你也不是刻意隐瞒从前的事情,只要不是要害我和这食肆,我又怎会怪你,你能在关键时刻认出蝎蒿草,帮我们识破了这险恶用心,该谢你才是。”
柳氏看向许清嘉眼中满是感激与愧疚,嘴唇动了动,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哽咽。
有些事情她实在是不愿提起,这其中牵扯了太多,若是说出来,只怕会打破现在这平静的日子。
许清嘉见状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我清楚婶子的为人,有些事情,不想说便不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