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殿内蔓延，龙涎香的味道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令人窒息。
良久，就在梵曦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再添一把火时，玄隐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
“……听到了。”
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梵曦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听到了啊……”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气忽然一转，变得轻快甚至带着几分天真残忍，“那你可知，本公主梦到了什么？”
玄隐抬起头，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和未散尽的痛色。
梵曦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本公主梦到……我死了。”
玄隐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去北凛和亲的路上，我用一条白绫，了结了自己。”
梵曦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目光却紧紧锁住玄隐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后啊，我的灵魂飘了出来，看到了一个人。”
玄隐的拳头在身侧无意识地握紧，指节泛白。他心中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
“我看到他抱着我的尸体，哭得很伤心。”
梵曦的声音轻柔下来，带着一种蛊惑般的魔力。
“我看到，他亲了我。”
“……”
玄隐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无法维持半蹲的姿势。他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得吓人，那双总是沉静的黑眸中，此刻充满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恐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梵曦看着他剧烈反应，心中既酸楚又有一丝扭曲的快意。
果然……他此刻，就已经对她……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玄隐，”
她唤他的名字，不再是梦魇中的无助，而是带着公主的威严和一丝不容置疑的试探。
“你猜，那个人，是你吗？”
“……”
玄隐猛地抬起头，看向她。
四目再次相对。
他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剧烈挣扎，如同汹涌的暗潮，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承认与否，都意味着万劫不复。
最终，那深入骨髓的忠诚与守护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重重地低下头，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地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公主……梦魇了。”
“卑职……一直在暗中护卫，从未……逾矩。”
他选择了否认。
梵曦静静地看着他伏地的、微微颤抖的脊背，没有说话。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许久，她才轻轻“呵”了一声，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是吗？”
“看来，果然只是个荒唐的梦罢了。”
她转身，重新走向贵妃榻，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骄纵与不耐：
“退下吧。本公主乏了，需要静一静。另外，今日殿内之事，若有一字泄露……”
“卑职以性命起誓，绝无外人知晓。”
玄隐立刻接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最好如此。”
玄隐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殿内。
梵曦躺回榻上，闭上眼，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逼得够狠了。
他的反应，也足够说明问题。
他虽然否认了，但那瞬间的震惊与恐慌，远比任何承认都来得真实。
他心中有鬼。
而且，是一只叫做“梵曦”的鬼。
很好。
梵曦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玄隐，你逃不掉的。
这场她主导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猎物和猎人的身份，从她重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殿外，隐在暗处的玄隐，背靠着冰冷的宫墙，缓缓闭上眼，抬手用力按住了自己依旧狂跳不止的胸口，脸上血色尽失。
公主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那个梦……是真的吗？
还是……只是她心血来潮的又一次……试探？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感到一种灭顶的恐慌。
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不见天日的痴念，似乎……快要藏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