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把打火机盖子合上,火星熄灭的瞬间,桥洞外那辆黑车已经驶远。他没追,也没躲,只是站在原地,右手缓缓抬到眼前。
石纹淡了。不是错觉。从手背蔓延至小臂的那些暗青色纹路,像被水洗过的墨迹,正在一点点退回去,只剩手腕内侧一圈浅痕,像是谁用笔轻轻勾了个句号。
“搞什么?”他低声嘀咕,“刚烧完证据就给我来这套?”他试着调动体内气息,按往常那样默念八荒戟法第一式“破渊起势”。以往只要念头一起,血脉就会发热,战意自动涌向右臂。可现在——
什么都没有,他又试了一次,咬牙催动灵力。八荒戟横在身侧,戟尖微微一颤,闪出一点金光,转瞬即灭,跟灯泡接触不良似的。
“行吧。”他把戟扛回肩上,语气倒没多慌,“封印邪神、破解卫星、揪出财阀黑幕,活儿干完了就开始掉装备是吧?这系统更新也太坑爹了。”
他转身走出桥洞,脚步不急。夜雾还在,但不再遮路。他知道这山不能久留,研究院的人随时可能顺着他留下的痕迹摸上来。可更让他心里发空的,是胸口那枚铜铃。贴着皮肤躺了好几年,它第一次彻底安静了。没有短促警报,没有长鸣指引,连残语都不再浮现。铃身裂纹更深,边缘泛着灰白,像一块风化多年的旧铁片。他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一阵干涩的凉意,仿佛碰的是死物。
“你是不是也准备退休了?”他拍了拍铃,“要不咱俩一起去养老院?我给你申请个特等床位。”话音未落,识海里忽然荡开一道涟漪。不是铃声,是声音:“不是退休,是换岗。”这声音他熟。清冷中带点笑意,像山泉流过青石。
林昭猛地抬头,前方十步外,一道身影静静立着。玄裳垂地,发间银簪微闪,蓝光如数据流般在衣角流转。她没从哪走来,就像原本就在那儿,只是现在才被人看见。
“青黛?”他皱眉,“你这出场方式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吓人一跳。”
“你要真被吓到,就不会还有心思讲冷笑话。”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他右臂上,“石纹退了,你不该慌。”
“我不慌?”他扯了下嘴角,“我现在连戟都挥不动,你说我不该慌?我还指着靠这身本事掀人家财阀老底呢。”
“你以为那是力量衰退?”她摇头,“那是身体在纠正错误。”
“啥意思?”
“你当石纹是觉醒的证明,其实它是排斥反应。”她抬手,指尖泛起微蓝,“先祖残魂强行激活你的血脉,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只能用石质化来自保。现在残魂已散,血脉回归本源,石纹自然消退——这不是削弱,是净化。”
林昭愣住。“所以……我不是变弱了?”
“你是终于开始变成真正的自己。”她看着他,眼神认真,“不再是被唤醒的战士,而是本就该站在这里的守渊人。”
风穿过桥洞,吹起她的衣角。她从袖中取出一物,托在掌心。
是一枚新铃,暗银色,表面流动着液态般的纹路,像是有代码在金属里游走。没有锈迹,也没有裂痕,却透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铃……”林昭眯眼,“跟你之前那个旧的一样,又不一样。”
“我用数据核心重铸的。”她说,“舍一部分,不算什么。我本就是铃中灵,归还本源而已。”
“你疯了吧?”他脱口而出,“拿自己换个铃?这玩意儿能值多少?”
“值你活着。”她轻声说,“值蓝月落下前,你还站得起来。”
林昭没再说话,她将铃递过来。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
铃入手温润,不像金属,倒像有生命的东西。刚碰到掌心,识海里“叮”地一声清响,不刺耳,却直透神魂。八荒戟突然自主轻震,戟尖金光一闪,比刚才亮了十倍。
“我靠……”他低头看铃,“这玩意儿这么猛?”
“它不会让你失望。”她说,“至少撑到蓝月结束。”
他握紧铃,指节微微发白。刚才的迷茫和怀疑,像被这声铃音震碎了。他抬头看向青黛:“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把这铃摔了,转头去当个农家乐老板?”
“你会吗?”她笑。
“难说。”他耸肩,“毕竟我现在连石纹都没了,看着不像个正经主角。”
“主角不靠纹身认证。”她后退一步,玄裳随风轻扬,“靠的是选择。”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由远及近,应该是研究院的空中巡逻队。探照灯光扫过山体,离这儿还有段距离,但很快就会覆盖这片区域。
“他们来了。”她说。
“你走不走?”他问。
“我留下断后。”她抬手,几枚银针自袖中飞出,在空中连成网状,隐入风中,“你还有事要做。”
“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柳书云背后那人……你知道是谁吗?”
她脚步微顿,“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她回头看他一眼,“剩下的,得你自己走过去看。”
话音落时,她身影已开始变淡,像是信号不稳的画面,边缘泛起微光波动。
“喂!”他往前一步,“你这状态不对劲,能量耗太多了吧?”
“没事。”她笑了笑,“守渊人不该孤军奋战,对吧?”最后一缕蓝光消散前,她留下一句话:“去吧。”
林昭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新铃。体温透过掌心传进去,铃身纹路微微发烫,像是回应。
他低头看了眼右臂。石纹虽退,但皮肤下似乎有股暖流在缓缓流动,不张扬,却扎实。他试着运转灵力,这一次,气息顺畅了许多。八荒戟横在胸前,戟刃轻鸣,金光稳定浮现,像重新点燃的火种。
“行。”他深吸一口气,把铃贴身收好,“既然你们都这么看好我,那我总得给点面子。”他迈步向前,穿过桥洞,踏上通往深山的小径。身后城市灯火渐远,前方林影幽深。
走了约莫百米,他忽然停下。新铃在怀里震了一下,不是警报,也不是提醒。是一种……呼应。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前方树影间,一道银线无声掠过,钉入地面。针尾留着一行微光字迹:“北麓岩台,勿近火源。”
他盯着那行字,眉头一挑。“合着你现在改走‘匿名提示’路线了?”正说着,铃又震了。
这次更明显,像是在催他快走。他啧了一声,扛起八荒戟,加快脚步往山里去。林间风大,吹得衣摆猎猎作响。他一边走一边摸了摸胸口的新铃,低声嘟囔:“你要是敢半路罢工,我可真把你拿去换烧烤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