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落地时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扑了半步,八荒戟杵在地上才没摔脸朝下。脚底踩着碎石,硌得生疼,但他顾不上喊痛,回头就看见整片遗迹像被谁抽了地基,轰然塌陷。尘土冲天而起,遮住半边天,蓝月的光都被挡住了。
他喘了口气,肩膀一松,差点把戟扔了。这玩意儿现在比砖头还沉,偏偏又不能丢——谁知道邪神是不是真死了?万一它诈尸,自己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岂不是要靠拳头跟触手对线?
他试着动了动右臂,皮肤干巴巴的,石纹缩回手腕附近,像退潮后留下的印子。之前还能勉强催出点金光,现在连指尖都凉飕飕的,战意像是被人拔了电源。
“行吧,”他低声嘀咕,“你废我也废,咱俩凑一对残疾兄弟。”铜铃贴在胸口,温吞吞的,响一下停半天,像个快没电的闹钟。他抬手摸了摸铃身,裂纹已经爬到铃舌,心口那句“守渊人,斩邪神”只剩前三个字还看得清,后面的字糊得像被水泡过。
“再撑会儿,”他说,“等我找个安全地方,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充个VIp会员。”他扶着八荒戟站直,环视一圈。前方百米外有片低洼林地,树影稠密,能遮风挡雨也能藏人。眼下研究院的人还没来,得赶在他们包围现场前撤出去。
刚迈步,右腿突然抽了一下,像是有根筋被人拧了一圈。他咬牙硬撑着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底发虚。走了不到二十米,头顶传来闷响,一块巨石从残垣断壁上滚落,直奔他脑门砸来。
他想躲,身体却慢了半拍。就在石头即将砸中的瞬间,几枚银针凭空浮现,排成网状迎上去,“铛”地一声脆响,巨石被弹开数尺,砸进土里溅起一片灰。
林昭愣住,那针……他认得。青黛用的银针,通体泛着冷光,收束时会在空中留下淡淡蓝痕,像极了夜市里那种会发光的玩具剑。
可她不是早就……他盯着林子边缘,屏住呼吸。风停了片刻,下一秒,一道身影轻飘飘落下,玄裳拂地,发间银簪微闪,像是嵌了条流动的数据带。她落地无声,袖口一抖,那些银针便收回袖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昭瞳孔一缩“是你?”他声音哑得厉害,“我还以为刚才那一声是幻觉。”青黛没答话,几步上前,伸手扶住他左臂。她的手掌很凉,指尖泛起一层淡蓝光晕,顺着铜铃表面裂纹探入。
林昭只觉得胸口一紧,像是有人拿冰块贴在心脏上。“腐蚀到铃心了。”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报天气,“再用一次‘破劫’或者‘归墟’,铃毁,你也活不了。”
林昭咧了咧嘴:“这么严重?那我以后是不是只能当个普通打工人?”
“你现在也打不了工。”她抬头看他,眸光一闪,紫芒掠过,“他们找的是考古队失踪成员林昭,不是守渊人。”
“所以你是专程来提醒我别露脸的?”他扯了下嘴角,“挺贴心啊。”
她没笑,只是轻轻摇头:“三日后,在深山北麓见。别迟到。”
话音未落,远处山道上传来警笛声,红蓝灯光在林隙间忽明忽暗,越来越近。
林昭皱眉:“研究院动作这么快?”
“他们在追踪信号残留。”青黛往后退了一步,袖中又飞出一枚银针,钉进他肩侧的地图囊。针尾亮起一行微光字迹:“深山北麓,三日后再见。”
“你就不能多留一会儿?”他问。
“我得引开他们。”她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轻得像踩在水面。
“等等!”他喊住她,“柳书云到底……”话没说完,她已抬手一扬,数十枚银针再次腾空,织成一张光网,托起几块残石,精准压在他刚才留下的脚印上。
尘土落下,痕迹全无。她站在林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得说不清是警告还是叮嘱。
然后,人影一闪,消失在树影深处。林昭站在原地,握紧八荒戟,指节发白。他低头看向地图囊,那枚银针还在微微发烫,字迹清晰可见。
“三日后?”他喃喃,“合着我现在连请假条都拿到了。”他活动了下右臂,依旧麻得厉害,但至少还能动。铜铃虽然半死不活,好歹还在胸口震两下,算是活着的证明。
警笛声越来越近,他已经没有时间犹豫。深吸一口气,他扛起八荒戟,转身朝密林深处走去。
林子比想象中难走,地上全是枯枝败叶,一脚踩下去咯吱作响。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手机信号早没了,连指南针都开始乱转。
走了约莫半小时,他找到一处岩洞,不大,勉强能容一人蜷缩进去。洞口被藤蔓遮了大半,外面看不太清。他靠着石壁坐下,把八荒戟横放在腿上,顺手掏出地图囊检查。
银针还在,字迹没消失。他试着碰了碰针尾,指尖一阵刺麻,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
“还挺高科技。”他嘟囔,“下次见面能不能给个二维码?扫一下直接导航,省得我在这儿当野人。”
他闭眼想歇会儿,可脑子停不下来。青黛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她不是一直在研究院监控室待命吗?还是说……她早就脱离编制了?
还有那句“蓝月未落,守渊未终”,听着不像鼓励,倒像某种倒计时。他睁开眼,看着洞外渐暗的天色,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铜铃真的报废了,那他还能感应到遗迹里的邪祟吗?万一哪天半夜蹦出来个触手怪,他总不能拿银针绣花去对付吧?
正想着,胸口的铜铃忽然轻轻颤了一下。不是短促警报,也不是双响示敌。就是一下,很轻,像是睡梦中被人叫了一声名字。林昭低头摸铃,发现裂纹似乎……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那道贯穿铃舌的细缝,竟缓缓收窄了半毫,像是被什么力量悄悄修补。他愣住“你这是……自动续费成功了?”
铃没回应,但温度回升了些,不再冰凉刺骨。他盯着铃面,忽然笑了:“行啊你,关键时刻还会自救?早这样不就完了,非得等我快挂了才启动隐藏功能?”
他把铃贴回胸口,重新系紧衣扣。外面风渐渐大了,吹得藤蔓沙沙响。远处警笛声已经听不见了,估计是被青黛引偏了路线。
他靠着石壁,慢慢放松下来。虽然一身伤,虽然铜铃快报废,虽然未来一堆谜团,但至少现在——他还活着,而且,有人记得他没死。
这就够了。他闭上眼,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感觉右腕一热。石纹的位置,传来一丝微弱跳动。像是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