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后背紧贴着密室冰冷的岩壁,呼吸压得极低。头顶上方,那块被血刀标记的岩层开始轻微震颤,细小的碎石簌簌掉落,砸在堆叠的机械残骸上发出闷响。他不敢动,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点动静就触发什么要命的机关。
可铜铃安静得出奇,这不对劲。按理说,危险临近时它该有反应才是。林昭悄悄将手探进衣领,指尖触到那枚锈迹斑斑的铜铃。表面比之前更粗糙了,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一点点啃噬过。他心头一紧——这玩意儿快撑不住了。
但就在他准备收回手的瞬间,铜铃猛地一震。不是短促,也不是长鸣。是三声接连响起:**短、长、双**。对应:险、秘、敌。
林昭瞳孔骤缩。这是第一次,三种警报同时触发。识海像被人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搅拌机,嗡鸣声直冲天灵盖。他咬住牙关,硬生生把一声闷哼咽了回去。“合着你这是要搞联名款?”他心里嘀咕,“还带套餐配送的?”
外头走廊里,血刀已经走远,金属足音逐渐消失。可“敌”这个信号还在持续震动,说明威胁没解除。林昭眯起眼,透过门缝盯着那面刚刚拼出地图的数据墙。红点依旧在跳,位置正对着自己头顶。
陷阱……到底是冲他来的,还是冲别的?他缓缓抽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纸页边角卷曲,墨迹有些晕染。翻开最新一页,是他刚从数据流里解析出的一串编码。符号排列方式很怪,像是某种加密协议,又带着古老图腾的影子。
等等,林昭忽然顿住。这格式……他快速翻到笔记后半部分,那里夹着一张从研究院档案馆偷拍下来的资料复印件。项目名称写着《古文明数字化重建工程》,负责人一栏赫然印着三个字:**柳书云**。
他的手指僵住了,柳书云?那个总穿着灰布衫、讲课喜欢喝枸杞茶的老教授?那个写过《守渊人考据初探》还被列为教材的学术大牛?
可眼前这组编码,和血刀刚才调用的地图系统完全匹配。甚至连校验位都一致。“所以您老白天讲‘文化传承要严谨’,晚上偷偷给人发暗号?”林昭低声冷笑,“这波属于是人前儒雅,人后开大。”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自从踏入这片荒原,每一步都像是被人提前铺好了路。地下触手、银白液体、崖底河道、青黛相救……甚至连他跳崖的位置,都刚好落在密道入口上方。
这不是巧合,是引导。而幕后那只手,一直戴着学者的面具,在讲台上微笑着看他一步步走进局里。
念头刚落,右臂的青纹突然抽搐了一下,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怪的共鸣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深处苏醒。掌心的图腾也开始发烫,热度顺着经络往上爬。
林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先祖的记忆,还能再挖一次。但他也清楚代价——每次唤醒,铜铃就会腐蚀一分。现在这铃铛怕是连泡面都震不熟了。可眼下没得选。
他深吸一口气,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清醒了些后,便将铜铃贴在太阳穴上,闭眼默念:“蓝月落时,汝当归。”
话音落下,识海轰然炸开。画面浮现——千年前的荒原,风沙漫天。一座残破的长城横贯大地,宛如巨龙垂死挣扎。一名战将立于高台之上,铠甲斑驳,手中长戟直指苍穹。
对面站着一个身穿儒袍的男人。那人面容清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左眼戴着一枚青铜环状物,缝隙中透出猩红光芒,像是一道竖立的血瞳。
两人对峙良久,儒袍男子开口:“你护得了人间一时,护不住万世轮回。”
战将怒吼:“我守一日,便是一日!”话音未落,戟光撕裂长空,金芒横扫,大地崩裂。黑雾从裂缝中涌出,又被强行镇压。可就在封印即将完成之际,儒袍男子抬起手,指尖划过虚空,留下一道扭曲符文。
“记住今日。”他说,“我们还会再见。”画面戛然而止。
林昭猛地睁眼,鼻腔一热,竟淌下两行血丝。他抬手抹掉,指尖沾着红,脑子却烧得厉害。
那个儒袍男人……左眼血光,青铜环饰,语气从容却不容抗拒。和柳书云办公室墙上挂的那幅“学术考察合影”里的装扮,一模一样。
而且,照片里,他戴的就是单片眼镜。镜片后的那只眼,从来没人见过。“原来不是近视。”林昭喃喃,“是封印松了。”
难怪血刀会说出“蓝月落时,汝当归”这句话。那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口令,而是柳书云早就从古籍里挖出来的残语,顺手喂给了手下。
他们不是临时起意追杀他,他们是等这一天,等了千年。林昭靠在墙边,胸口起伏不定。愤怒没来得那么快,反倒是一种荒诞的清醒先到了。
他想起读研时跑去旁听柳书云的公开课。那天老头讲的是“上古祭祀仪式的社会功能”,讲到动情处还叹了口气:“可惜啊,真正的守渊人早已断绝,否则我们或许还能看到那些失落的技艺。”
当时他还感慨:多真诚的学者。现在想想,人家那是惋惜实验体灭绝了。“感情我导师当年写的推荐信,还不如直接写‘此生适合献祭’?”林昭扯了扯嘴角,声音干涩。
可笑归可笑,他知道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头顶的震动越来越强,岩层裂缝扩大,灰尘如雨落下。三重警报仍在识海回荡,尤其是那个“敌”字,震得他耳膜生疼。
敌人来了,不只是血刀,是整个布局背后的操盘手。
林昭缓缓站起身,八荒戟横握在手。虽然身体仍虚,但眼神已变了。不再是逃命的学生,也不再是被动应战的幸存者。
他是被选中的守渊人,哪怕铃铛快烂了,戟法只学会个皮毛,祖宗的记忆还得靠氪金解锁,他也得往前走。
他低头看了眼笔记本,指尖在柳书云的名字上停留片刻,然后用力一撕,将那页纸揉成团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吃你的研究成果,打你的百年阴谋。”他咧嘴一笑,“这波知识就是力量。”
转身时,他最后望了一眼门外的数据墙。红点仍在闪烁,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
林昭没理会,他推开密室另一侧的小门,钻入一条更窄的通道。空气潮湿,脚下是倾斜向下的石阶,每隔几步就有凹槽插着熄灭的火把。他没点火,全凭记忆里的数据流判断方向。
走了约莫百米,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上刻着半幅图案:一只手掌按在深渊之上,五指化作锁链,缠绕着某种巨物。图案下方有一行小字:
**“非血不开,非信不启。”**林昭皱眉。血?是指守渊人的血?
他迟疑片刻,划破手掌,将血涂在门缝。石门毫无反应。
不对,他又摸了摸胸口的铜铃,信物?这才是钥匙,他摘下铜铃,贴在图案中央。
刹那间,整道石门微微震动,缝隙中泛起幽蓝微光。一声沉闷的机括声响起,石门缓缓开启。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门后是一片开阔空间,隐约可见巨大的柱状结构矗立其中,像是某种阵法的核心。长鸣为秘——这里藏着关键线索。
林昭刚踏进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回头望去,来路的通道已被塌方彻底堵死。与此同时,铜铃再次剧烈震颤。
双响为敌。这一次,震动来自四面八方。不止一个敌人,他已经站在了陷阱中央。
但林昭没有退,他握紧八荒戟,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黑暗深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很轻,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跳的节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