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嬷嬷的话语,像一根淬了冰的针,
精准地刺破了骆静这些时日因接连“胜利”而悄然筑起的、
那层名为“自信”的薄冰,将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她面前。
骆静握着玉梳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镜中映出的那张清丽面容,依旧平静,
但眼底最深处,却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了。
是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郑灵儿可以肆无忌惮地嚣张,因为她背后是盘根错节的严国公府,
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她有嚣张的资本和底气。
而她骆静,即便占着天大的道理,
即便她是未来的雍王正妃,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她的反击,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权势者眼中,
也可能被解读为“不懂事”、“冒犯天威”。
地位的鸿沟,权力的碾压,
并非单凭个人的胆色、机辩和一时之勇就能够轻易填平或抗衡的。
一股冰冷的、沉甸甸的压力,
如同无声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悄然弥漫而来,浸透了她的心田。
她不禁自问:难道真要彻底得罪郑皇后一党吗?
那对她苦心筹划的三年之约,对她最终追求的自由身,
绝对是弊大于利,甚至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可难道要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由郑灵儿之流欺上门来,践踏她的尊严吗?
她重生一世,苦苦挣扎,难道就是为了再度活得忍气吞声、仰人鼻息?
理智与情感,现实与傲骨,
如同两股巨大的、方向相反的漩涡,
在她心中激烈地撕扯、碰撞,
让她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与挣扎之中。
这盘看似渐渐明朗的棋局,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更高层面的压力,再次变得复杂凶险起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镇西侯府各院的灯火次第熄灭,
唯有文绣院内室的那一盏孤灯,依旧在窗下执着地亮着,
在浓重的夜色中投下一小圈昏黄而温暖的光晕。
骆静独坐窗下,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锦缎披风,抵御着秋夜的寒凉。
白日里宫门外的冲突、何嬷嬷语重心长的提醒、
以及由此引发的内心剧烈挣扎,此刻如同被投入静湖的沙石,
在时间的沉淀下,渐渐清晰下来。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微凉光滑的紫檀木窗棂,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心中那片因现实与理想冲突而升腾的迷雾,
在极致的冷静与复盘后,被一点点拨开、驱散。
妥协?退让?以求暂时安稳?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被她自己果断掐灭。
对郑灵儿那般骄纵成性、被宠坏的人来说,
退一步,绝不可能换来海阔天空,
只会让对方觉得你软弱可欺,从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她的最终目标,清晰而坚定,从未改变:
平安度过未来三年雍王妃的生涯,恪守本分,不惹是非,
最终换取雍王兑现承诺的那纸放妻书与一个足以安身立命的郡主封号。
这是她摆脱一切桎梏、通往真正自由的基石,绝不容有丝毫闪失!
那么,应对的策略便豁然开朗了:
不主动挑衅,不惹是生非,尽量避免与郑皇后一党发生正面、不可调和的冲突,
尤其是在大局未定之前。
但,若有人胆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无论是谁,无论其背后站着怎样滔天的权势,
只要触及她的底线,威胁到她的根本目标,她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绝不手软!
唯有展现出足够的强硬、果决与不好惹,
展现出即使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撕下对方一层皮的狠劲,
才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心生忌惮,好好掂量掂量,
为了些许意气之争,来啃她这块硬骨头,究竟值不值得!
畏惧,有时比讨好更能赢得“尊重”与生存空间。
想通此节,心中所有纠结、权衡、不安的迷雾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被冰雪擦洗过的、异常清明的坚定与冷静。
所有的犹豫彷徨,都化为了更甚从前的决心与直面风雨的勇气。
前路注定艰险,遍布荆棘与陷阱,但她已彻底看清了方向,校准了罗盘。
心,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
与此同时,府中另一处院落——温氏所居的西院,却是另一番景象。
屋内灯火温和明亮,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温氏并未就寝,正坐在临窗的暖榻上,
就着明亮的烛火,仔细核对着手中一本厚厚的侯府内院开支账册,
神色专注而平静。
骆辰被送往十里庄,于她而言,仿佛搬走了压在心头多年的一块巨石,
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她不再关心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在庄子里是死是活,是疯是傻,
她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悉心打理中馈、精心教养幼子立钦,
以及维护侯府内部微妙的平衡上。
若能助性情敦厚、勤奋上进的小叔骆宥顺利承袭爵位,
于侯府、于她母子而言,便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那位心思深沉、手段不凡的小姑子骆静……
她已在关键时刻表明了立场,这份善缘,需要细心维持。
她的世界,在经历狂风暴雨后,意外地迎来了一种罕见的、踏实而宁静的港湾。
而与西院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东院上房弥漫着的那股如同深秋落叶般的衰败与死寂气息。
白氏病恹恹地歪在铺着厚厚锦褥的暖榻上,
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连呼吸都显得有气无力。
心腹甄嬷嬷端着一碗一直温着的参汤,
坐在榻前的绣墩上,小声地、絮絮地劝慰着:
“夫人呐,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骨啊!
大爷他……他去庄子上静静心,远离这是非之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说不定静养些时日,心结开了,病就好了呢?
容小姐经过这次教训,想必也知错了,
日后定会洗心革面,更加尽心尽力地孝顺您、伺候您……”
甄嬷嬷搜肠刮肚地说着宽心话,试图安抚白氏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白氏紧闭着双眼,眼泪却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深刻的皱纹无声滑落,
浸湿了鬓角花白的发丝。
知错?孝顺?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日白慧容跪在面前,
急于将一切罪责推给辰儿、将自己撇清得干干净净的模样,
心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如同被钝器击打般的绞痛。
那裂痕,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可如今,在这偌大侯府,她除了这个心思叵测的侄女,还能指望谁?依靠谁?
儿子彻底废了,前程尽毁,声名扫地;
丈夫早已离心,视她如无物;
婆母对她失望透顶;各房妯娌更是冷眼旁观,幸灾乐祸……
她已近乎孤立无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原谅?那不过是权衡利弊后,不得不为之的、脆弱的捆绑与相互利用罢了!
她疲惫已极地挥了挥手,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只剩下无尽的、深入骨髓的悲哀与一种彻头彻尾的力不从心。
而在遥远的雍亲王府,外书房内依旧是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萧怀江终于批阅完了最后一份加急军报,
将朱笔搁在笔山上,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太师椅中,
抬手用力揉了揉紧绷的眉心。
然而,脑海中却不期然地闪过白日里崔正明那番多嘴的禀报,
以及更早之前,诸多关于那个未来王妃的片段记忆——
校场之上,她挥鞭时那双冷静得近乎冷酷、
带着一股不服输狠厉劲儿的眼睛;
太后宫中,她沉稳应答、不卑不亢的模样;
甚至……是那次她平静陈述其兄长欲置她于死地时的诡异平静……
最初,在众多候选者中选中她,理由简单而直接:
家世足够清白显赫(镇西侯府嫡女),
处境堪怜易于掌控(在府中受排挤),
表面看起来规矩本分、性情温顺(省心,不会惹麻烦),
是一枚合适的、用以平衡各方势力、完成大婚仪式的棋子。
他甚至早已做好了婚后可能需要花费些许精力弹压内宅可能的纷争、
安抚她作为棋子可能产生的委屈与不安的准备。
但如今,接连的观察与信息碎片拼接起来,
却勾勒出一个与他初始判断略有出入的形象。
这女子,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复杂一些,也有趣一些。
有点小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有点胆色,并非一味怯懦;
甚至……似乎还藏着些不为人知的、在必要时会亮出来的爪牙。
并非那种只需摆在那里好看、或是需要时时呵护的娇弱花朵。
懂得借势(如利用太后),也懂得自保(如宫门外反击)。
或许……这枚棋子,并非只能用来摆设?
若运用得当,稍稍引导,
未必不能成为他掌控王府内宅、平衡后院势力、
甚至……在必要时应对某些来自宫内或朝堂微妙压力的助力?
至少,比起那个一心只向往沙场、视后宅为牢笼、浑身是刺的崔正澜,
要……“合适”得多,也……省心得多。
这个念头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
在他冷硬的心湖中激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让他线条冷峻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这桩起初只为完成任务、毫无期待可言的婚事,
或许……并不会如他想象的那般全然乏味。
当然,也仅此而已。棋子,终究是棋子。
与此同时,严国公府内,却是另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郑灵儿在自己的闺阁内大发雷霆,
将桌上的一套上好官窑瓷具扫落在地,摔得粉碎,哭闹不休:
“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破落户出来的贱蹄子!也敢给我没脸!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
我定要告诉姐姐!让姐姐禀明陛下,狠狠治她的罪!
撕烂她那张巧言令色的嘴!”
严国国夫人闻讯赶来,心疼地搂住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
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好了好了,娘的乖灵儿,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不过是个运气好、攀了高枝的破落户女儿,能得意几时?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你且耐心等着,等你风风光光入了雍王府,成了侧妃,
有的是机会和手段慢慢收拾她!搓圆捏扁,还不是随你的心意?
眼下且让她得意几日,自有她哭的时候!”
郑灵儿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恨意如同疯狂滋生的毒藤,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而在重重宫阙的最深处,寿安宫内檀香袅袅。
太后捻动着手中温润的佛珠,对前来请安的皇帝缓声道:
“骆家那场风波,哀家看着,总算是压下去了,
没闹出不可收拾的大笑话,保全了天家和雍王府的颜面。
静丫头是个懂事的,知道轻重。
雍王的婚事,耽误不得,让礼部抓紧筹备吧,早日办妥,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平和:
“母后放心,儿子已吩咐下去,礼部近日便会呈上吉期,
定将王弟的婚事办得风光体面。”
最高统治者的意志清晰明了:风波平息,一切重回“正轨”,
维持稳定与体面是首要任务。
至于台面下的暗流涌动,只要不浮上水面,便无人关心,
或者说,乐于见其相互制衡。
初夏的日头渐渐显露出几分灼人的热力,
光线透过文绣院庭院中那几株枝繁叶茂的西府海棠,
在清扫得光洁如镜的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随风摇曳的光影。
空气里浮动着草木被阳光蒸腾后散发出的、带着一丝慵懒的清香,
整座镇西侯府沉浸在一片异乎寻常的宁静之中,
仿佛前些时日那场烧毁铺面、牵连人命、
最终以嫡长孙“疯癫”远送而告终的惊天风波,
已然随着季节的更迭,被悄然翻过,
只余下些许茶余饭后的淡薄谈资。
然而,在这片刻意维持的、如同绷紧的弓弦般的平静之下,
是比往日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暗流,
在每一个看似寻常的角落无声地奔腾、撞击。
骆静的生活,如同最精密的刻漏,规律得近乎严苛,
透着一股与外间闲适氛围格格不入的、蓄势待发的紧绷感。
晨曦微露,她便已起身,
在秋月的伺候下梳洗更衣,用罢清淡却营养十足的早膳。
辰时正刻,尹嬷嬷准时到来,开始为期一个时辰的、
更为精深苛刻的宫廷礼仪教导。
不再仅仅是行走坐卧的姿态,
而是细致到觐见不同品级、不同亲疏关系的宗室命妇时,
目光垂落的弧度、辞行时步幅的精确控制、
乃至在大型宫宴上,如何通过细微的眉梢眼波、唇角弧度乃至呼吸频率的调整,
来展现未来亲王妃应有的、既不过分亲昵又不失礼数的威仪与距离感。
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转身,都需要反复锤炼,
直至融入骨髓,成为无需思考的本能反应,仿佛与生俱来。
午后,日头偏西,热气稍敛。
何嬷嬷会带来更加庞杂艰深、近乎烧脑的课程——
不仅仅是梳理那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世家谱系姻亲网络,
更是深入剖析其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纽带、派系争斗的渊源与现状、
乃至家族中那些看似不起眼、却可能在某些关键时刻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旁支庶出、
姻亲故旧的性格癖好、仕途轨迹、乃至不为人知的隐秘与弱点。
骆静需要像一块被投入知识海洋的海绵,
疯狂地吸收着这些看似枯燥无用、却可能在某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决定成败的信息碎片,
并在何嬷嬷突如其来的、角度刁钻的提问下,
迅速、准确、条理清晰地从脑海中调取、关联、分析,
给出最恰当的应对策略。
傍晚,无论天气如何,校场上的鞭法练习雷打不动。
蔺昭教头的要求比往日更加严苛,近乎残酷。
她要求骆静在湿滑泥泞或干燥扬尘的地面上,
都必须保持下盘的绝对稳定,如同生根的老松;
鞭子挥出时不能有丝毫迟疑滞涩,
力道要穿透空气,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
精准无比地击打在悬挂的、不断高速晃动、甚至同时出现多个的微小移动靶心(如铜钱、柳叶)上,
发出清脆短促的“啪”声。
汗水混合着尘土,浸湿了她的鬓发和单薄的练功服,
手臂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虎口被粗糙的牛皮鞭柄反复摩擦,火辣辣地疼,
但她紧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血痕,眼神却锐利如锁定猎物的鹰隼,
一次次挥鞭,直到力竭,瘫软在地。
她知道,真正的危险从不挑拣天气,也不会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
这鞭子,不仅是防身之术,更是磨砺她意志、
在必要时刻展现决断与力量、震慑宵小的象征。
连近日深居简出、愈发沉默的老夫人见了她这般近乎自虐的刻苦,
都暗自点头,私下对心腹葛妈妈感叹,
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欣慰与难以言喻的沉重:
“静丫头这孩子……是真真正正地立起来了。
这份心性,这份韧劲,远超她那些不成器的兄弟。
只是……这般逼迫自己,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仿佛从骆静身上,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在绝境中迸发出的、令人心惊的力量。
这日清晨,循例去慈晖堂请安后,
老夫人心情似乎不错,独留了骆静说话,
眉宇间带着一丝难得的、仿佛被喜讯冲淡了连日阴霾的轻松笑意,
示意她坐在自己榻前的绣墩上。
葛妈妈奉上两盏新沏的雨前龙井,便悄无声息地退至帘外守候。
“静丫头,”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起的翠色茶叶,语气温和地开口,
“有桩喜事,说与你听听,也让你沾沾喜气。
你二婶(二夫人李氏)前儿个来给我请安时,悄悄递了话儿进来,
道是前几日在平阳长公主府的马球会上,忠诚伯府家的五少爷,
偶然见了你婉儿妹妹(二房嫡女骆婉)一面,似乎……颇有好感,
当场还寻了由头,与你二叔(二老爷骆崇山)搭了几句话,
问了婉儿妹妹的年纪喜好。
伯夫人那边,也已私下向你二婶透了点口风,
言语间颇有结亲之意。
若这门亲事能成,忠诚伯府门第清贵,家风严谨,
五少爷本人我也略有耳闻,是个踏实上进、知书达理的,
与你婉儿妹妹那温婉柔顺的性子,倒是般配。
若真能成,倒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也算是了却我心中一桩大事。”
忠诚伯府五少爷?骆静执壶为祖母续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滚热的茶水险些溅出杯沿,心中猛地一凛,
如同被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
前世那些模糊的、带着血色与泪水的记忆碎片,骤然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骆婉!是了,前世骆婉似乎就是嫁入了某个伯爵府,
但婚后生活极其不顺,夫妻不睦,婆家苛待,最后……
最后好像还卷入了一桩与白慧容有关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丑闻风波之中,
最终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香消玉殒!
那惨淡的结局,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她的记忆深处!
喜悦仅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便迅速被巨大的警惕与不安所取代、淹没。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异色,迅速稳住手腕,将茶壶轻轻放回原处,
抬起眼,唇边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真心为妹妹高兴的浅淡笑意,
声音柔和:
“果真?那真要恭喜婉儿妹妹了!
忠诚伯府的门第家风,京中素有清誉,
五少爷既是上进知礼的,与婉儿妹妹正是天作之合。
若能成此良缘,不仅是婉儿妹妹的福气,也是我们侯府的喜事。”
她言语得体,满是祝福。
老夫人闻言,脸上笑意更深了些,颔首道:
“是啊,婉儿那孩子性子最是柔顺懂事,不争不抢,
若能寻得这样一门稳妥的亲事,嫁过去相夫教子,平安顺遂一生,我也就放心了。”
她顿了顿,似想起了府中近日的连番风波,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感慨,
“如今府里……唉,事多繁杂,人心浮动,能有这样一桩实实在在的喜事冲一冲,
添些喜气,驱驱晦气,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