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卡洛斯的枪声变得稀疏，显然弹药即将告罄。怪物们更加疯狂地围攻筏子。
“卡洛斯！”孙念安用尽全力喊道，“向下游！进主排污渠！”
卡洛斯听到了，他咒骂着打空最后一个弹匣，将滚烫的冲锋枪砸向一只扑来的怪物，然后抓起筏子上备用的、一根削尖的钢筋作为长矛。
“坐稳了，老家伙！”他对老赵吼道，用缆绳奋力调整筏子方向，借着水流的势头，向着下游冲去，同时用钢筋不断刺击靠近的怪物。
孙念安见状，猛地完全推开检修口盖板。“我们走！”
他先将行动不便的张雪小心地抱出，然后用尽力气背起她，沿着湿滑的河岸，向下游踉跄追去。张雪的体重很轻，但每一下颠簸都让她发出压抑的痛哼。
身后，失去目标的怪物们嘶吼着，一部分继续追击卡洛斯的筏子，一部分则转向了岸上的孙念安和张雪！
孙念安背着张雪，根本无法快速奔跑。眼看几只怪物就要追上！
就在这时，前方河道拐角处，卡洛斯的筏子猛地撞上了一处突出的水泥残骸，瞬间解体！卡洛斯和老赵落入水中！
但与此同时，拐角后方突然亮起数十道手电光柱！紧接着是爆豆般的枪声！不再是单薄的冲锋枪点射，而是密集的、混杂着老式猎枪和自动武器的火力！
追击孙念安的几只怪物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孙念安愣住了。
只见拐角后的主排污渠入口处，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他们衣衫褴褛，手持各种五花八门的武器——猎枪、砍刀、铁棍，甚至还有自制的燃烧瓶。领头的人，赫然是之前在中转站分开的薇拉，和她带领的负责煽动和渗透的小组！他们身后，是更多面黄肌瘦、但眼神凶狠的平民！
“孙念安！这边！”薇拉大喊，手中一把手枪精准地点射掉一只从水中冒头的怪物。
卡洛斯和老赵也从水里挣扎着爬上了对岸，与薇拉他们会合。
孙念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他们不是孤军奋战！
他背着张雪，奋力冲过最后一段距离，汇入人群。立刻有人上前帮忙接过张雪，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
“你们……怎么在这里？”孙念安喘着粗气问薇拉。
薇拉脸上带着硝烟和疲惫，但眼神锐利：“消息散出去了！化工厂的事情，科技园的真相！很多人不再信顾承宇的鬼话了！我们串联了还能动弹的人，一直在找机会。刑天截获到‘母巢’系统大规模调动的信号，我们判断你们可能在这里面，就顺着能找到的地下通道摸过来了！”
她指了指身后的人群，“这些都是自愿来的。他们知道来了可能回不去，但他们更知道，不反抗，迟早也是个死！”
孙念安看着这些手持简陋武器、眼中燃烧着怒火的平民。他们中有男人，有女人，甚至还有一些半大的少年。他们或许没有经过训练，或许武器落后，但他们站在了这里。
一股力量，一股源自绝望深渊的反抗力量，正在汇聚。
“主控室……AI……必须摧毁它……”张雪靠在别人身上，虚弱但清晰地说，“不然……它还能……造出更多……怪物……”
孙念安点头。他看向薇拉和卡洛斯，还有所有注视着他的人。
“顾承宇的核心在‘母巢’主控室。不摧毁它，我们逃到哪里都没用。”他的声音在宽阔的排污渠中回荡，“我们现在有两条路。一，顺着这条排污渠，想办法逃出封锁区，苟延残喘。”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二，杀回去。趁现在系统混乱，趁顾承宇以为我们只想逃命，打他个措手不及，端掉他的老巢！”
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回去？回到那个地狱？
卡洛斯抹了把脸上的水，咧嘴笑了起来，牵动了肩膀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眼神却亮得吓人：“老子早就想杀回去了！”
薇拉深吸一口气：“风险极大。但我们或许没有第二次机会。”
老赵突然站了出来，他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但声音却异常坚定：“我……我带路！我知道……知道一条备用管线……能绕过大部分防御，靠近主控室区域！我以前……偷偷记下的……”
希望与决绝在人群中蔓延。
“干了！”
“跟他们拼了！”
“反正没活路了！”
零散的声音最终汇聚成低沉的、压抑的怒吼。
孙念安看着这股由绝望点燃的洪流，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薇拉，你带一半人，保护伤员，顺着排污渠建立前进基地，保持与刑天的联系，准备接应。”
“卡洛斯，老赵，还有所有能战斗的人，跟我杀回去！”
没有更多的动员。人群自动分开，行动迅速而沉默。
孙念安最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的张雪。
“等我回来。”
张雪用力点了点头。
孙念安转身，举起从一名阵亡“流浪者”队员身上捡起的、沾满血污的步枪。
“目标，‘母巢’主控室。”
“出发。”
这支由残兵、起义平民和技术人员组成的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洪流，逆着原本的逃生方向，再次冲向了科技园那黑暗的、搏动着的核心。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为了生存而逃亡。
他们是去终结这场噩梦。
主排污渠的喧嚣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深入科技园地下管网后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压抑的脚步声，以及管道深处隐约传来的、仿佛巨兽垂死挣扎般的嗡鸣和断裂声。
老赵走在队伍最前面，凭借记忆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穿行。他的背脊不再佝偻，眼神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专注。这条“备用管线”显然早已被遗忘，管壁积着厚厚的灰尘，有些地方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甚至要撬开锈死的阀门。
孙念安紧随其后，感官提升到极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伏击或自动防御系统。卡洛斯带着还能战斗的十几名“流浪者”和起义平民断后，人人面色凝重，握紧了手中五花八门的武器。
“系统过载的影响还在持续。”孙念安低声道，他注意到一些管道的指示灯在胡乱闪烁，某些通风系统时而停滞时而狂转，“AI的控制力在减弱，但核心区域防御可能更强。”
“快了……”老赵在一个三岔口停下，指着左边一条标注着“非维护通道，高压危险”的狭窄管道，“从这里上去，穿过一个废弃的能源中转层，就能抵达主控室下方的维护通道。那是……那是以前预留的，连很多内部图纸上都没有。”
管道陡峭向上，内部布满了粗粝的线缆和冷凝水。攀爬异常艰难，尤其是对于带着装备和伤员的队伍。一名平民在湿滑的管壁上失手，惨叫一声向下滑落，被下面的卡洛斯死死抓住。
“抓紧！别往下看！”卡洛斯低吼，手臂肌肉虬结。
终于，他们爬到了顶端，推开一个沉重的、没有上锁的检修盖，钻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