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竟然在神魂之道也有如此修为?!难怪能稳坐内阁首辅五年之久……看来,这位崔老相爷,隐藏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王至诚心中念头急转,瞬间想通了许多关窍。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之前自己的神魂示警:崔家现在水深难测,崔琰本人更是深如渊海。贸然接近,恐生危险了!
“如此看来,这清河府城,如今倒是卧着一头收敛了爪牙、却依旧感知着四周的老狮了。”
“不过,崔琰如今这样正大光明的将他的神魂修为展现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王至诚暗自思忖。
随即他缓缓收敛自身所有气息,《九转养神录》自然运转,将他的神魂波动完美地内敛隐匿起来,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没有激起那巨大神念监控网的丝毫涟漪。
王至诚面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马车顺利入城,径直驶向城东的王家大宅。
比起三年前,如今的清河府城似乎更加繁华了一些,但也似乎多了一种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或许正是源于那无处不在的、宏大神念的笼罩。
到达王府门前,王至诚走下马车,抬头看了看“王府”那气派的匾额,眼神深邃。
随即,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方才对迎上来的门房管事温和地说道:“劳烦通传,回龙县王至诚,前来拜见大伯、大伯母。”
他的语气平和,却刻意强调了“拜见”一词,仿佛他就是一位普通的访客。
门房管事显得习以为常,至诚少爷从好几年前开始就变得越发客气了。
但他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应道:“诚少爷您太客气了,老爷和夫人早就吩咐过,您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如此,便多谢了!”王至诚微微一笑,跟在门房管事的身后渡步进入王家大宅。
王至诚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客气,是想以一种更疏离一点的态度,与大伯王光录一家接触。
唯有他疏离了!
大伯王光录一脉和他父亲这一脉才能成为真正的“两家人”。
这应该也是大伯王光录和大伯母邱夜梅期望的。
王府正厅,简单寒暄后,气氛陡然变得正式、凝重。
丫鬟奉上香茗后便被屏退,厅内只余王光录、邱夜梅与王至诚三人。
王光录看着眼前风姿卓绝、气息愈发深沉的侄儿,眼中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骄傲,但更深处,却是难以化开的悲恸与几乎凝成实质的期望。
他摩挲着茶杯,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诚儿,你此番赴京,关系重大。我王家能否……能否真正挺直腰杆,或许就在此一举了。”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王至诚,“我知道你天资聪颖,文武兼修皆有所成,远超同辈。但京城水深,卧虎藏龙,尤其是那会试场上,汇聚天下英才,万万不可有丝毫轻忽懈怠之心。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邱夜梅在一旁用手帕按了按眼角,接口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诚儿,你大哥……你大哥他若在天有灵,看到你今日成就,必定欣慰无比。他……他从小就最疼你……”
说到此处,她几乎难以自持,强忍泪水,“你定要……定要为你大哥争一口气!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王家,让那些……那些害了他的人看看,我王家儿郎,不是那么好欺辱的!”
王光录重重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语气变得无比沉重,甚至带着一丝压抑已久的恨意:“诚儿,有些事,过去不告诉你,是怕乱了你的心志。但如今你即将踏入京城那个漩涡中心,有些真相,你必须知晓,也好有所防备。”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你大哥至精,他的死……绝非意外,更非寻常病故!我和你大伯母怀疑……极有可能与当今户部尚书、内阁成员姚永康姚大人的二公子-姚文辉有关!”
王至诚目光一凝,并未打断,静待下文。
对大伯和大伯母暗中的调查和猜测,他早就知悉。
只是没想到大伯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来。
不过,仔细一想,大伯王光录现在向他“开诚布公”也算是情理之中。
王光录眼中泛起血丝,继续道:“当年,姚永康任江南布政使,权势熏天。其子姚文辉心慕于与你大哥有婚约的崔家嫡女崔雨清……在一次商会组织的文会上,姚文辉主动挑事,和你大哥起了些龃龉。之后不久,你大哥便莫名染上‘怪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群医束手,最终……!”
邱夜梅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我的精儿……他那么好的身子骨,怎么会突然就……定是那姚文辉怀恨在心,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王光录拳头紧握,骨节发白:“后来姚永康步步高升,入主户部,乃至进入内阁,成为阁老。姚家之势,更是如日中天。我们……我们甚至连查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查!至于崔家……”
提到崔家,王光录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与了然,“崔相爷固然是雨茵的祖父,但与姚家同朝为官,盘根错节,他怎会为了我王家一个已经‘病故’的子侄,去彻底得罪上升势头明显的姚家?即便有所猜测,也只会按下不提。而且,现在崔老相爷致仕…这仇,崔家更是指望不上了。”
邱夜梅适时补充:“诚儿,后来我与你大伯暗中查探,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旧香囊上发现了线索,那旧香囊上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毒素”,那“毒素”很有可能就是导致你堂兄早逝的原因。这香囊最初来自一个已经倒闭的古董铺子,你堂兄买下后曾随身携带把玩数日。我们顺藤摸瓜,发现那古董铺子的老板在你堂兄病倒后不久便举家迁离,不知所踪。而我们进一步追查发现,那老板的一个远房表亲,竟在姚家府中当过差!”
王光录的目光聚焦在王至诚脸上,那里面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期望:“诚儿,大伯知道,让你去对抗姚家,无异于螳臂当车,希望渺茫得近乎绝望。但是……但是除了你,大伯实在看不到其他任何希望了!你是精儿最亲的堂弟,你如今有了功名,有了本事,将来若能金榜题名,步入朝堂,或许……或许能有那么一丝机会,查明真相,或者……或者至少,能有力量不再让我王家任人宰割!”
这番话,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它将一份血海深仇和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期望,重重地压在了王至诚的肩上。
王光录和邱夜梅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中迸发出的最后一丝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