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能让灵魂都冻结的死寂。
沈浪那句轻飘飘的“清点战利品”，像一把无形的铁锤，砸碎了魔绝和凌剑尘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战利品？
他们，万魔殿的圣子，正道联盟的剑道奇才，在这人眼中，竟然只是可以随意清点的战利品？
屈辱，比死亡更甚的屈辱，在胸腔中发酵，膨胀，最终化为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呵呵……”
“呵呵呵呵……”
魔绝忽然笑了。
他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笑声从一开始的压抑，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之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理智，只剩下燃烧的血色火焰和纯粹的毁灭欲望。
“清点战利品？”
“沈浪！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我魔绝纵横一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状若疯魔，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一股股殷红的血雾，开始从他的毛孔中蒸腾而出，那是他在燃烧自己的本命精血。
“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毁了我的一切！毁了万魔殿百年的谋划！”
“我承认我败了！但就算是死，我也要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不！我要你给我陪葬！”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血光，冲天而起。他没有逃跑，反而主动迎向了那庞大的狱卒之王，目标直指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沈浪。
浓郁的血腥味和决绝的死志，弥漫了整个废墟。
所有幸存者都骇然地看着这一幕。
燃烧精血，这是最惨烈的自杀式攻击，将毕生修为在瞬间引爆，换取超越极限的破坏力。
这是最后的疯狂。
凌剑尘站在原地，他没有动。
他的佩剑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布满裂痕，此刻正发出阵阵哀鸣。他的白衣染血，狼狈不堪，再也没有了半分正道天骄的风采。
他看着化为血影的魔绝，又看了看远处那个云淡风轻的身影。
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尊严、骄傲、宗门的期望、个人的前途……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秘境中，被那个叫沈浪的男人，踩得粉碎。
活着出去，又能如何？
成为整个修仙界的笑柄吗？
凌剑尘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原本清澈的剑眸中，同样被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然所取代。
“魔头……”他低声自语，“今日，我凌剑尘便破例一次。”
下一刻，一股同样锐利无比，却又堂皇正大的剑气，从他体内冲霄而起！
“铮——！”
他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然后寸寸碎裂。但他没有停下，他以指为剑，精纯的剑元混合着燃烧的精血，化作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金色流光，追随着魔绝的血影，悍然冲了上去！
“先诛此獠，再论正邪！”
他的声音，响彻全场，带着一种抛弃一切的悲壮。
一魔，一道。
两位曾经的生死大敌，在这绝望的尽头，选择了联手，向着共同的敌人，发起了生命中最后，也是最灿烂的一击！
血色的魔光与金色的剑气在半空中交汇，没有互相湮灭，反而诡异地纠缠、融合在一起。
一股远超两人单独攻击的、混乱而又恐怖的能量波动，轰然爆发！
整个古城都在这股力量下瑟瑟发抖。
“快跑！”
“疯了！他们都疯了！”
幸存的修士们连滚带爬地向着远离中心的方向逃窜，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们毫不怀疑，这一击的余波，就足以将他们所有人撕成碎片。
古尘躲在远处的一块巨石后，吓得魂飞魄散。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融合了魔与道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光柱，它像一柄审判之矛，刺破苍穹，然后呼啸着，砸向了那个站在巨人肩膀上，显得无比渺小的身影。
“宗主！快躲开啊！”他忍不住失声大喊。
然而，沈浪没有躲。
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道声势浩大的攻击，仿佛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烟火。
“啧啧。”
他侧过头，对身旁的夜凝轻声说道：“你看，压力之下，果然能促进团结。这不就握手言和，一致对外了么？多感人啊。”
夜凝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空灵的眸子中倒映着那道毁灭光柱。
“能量反应已超出常规计算范畴。融合了两种相斥的力量，产生了不稳定的增幅效应。威胁等级：极高。”
她平静地分析着，然后给出了结论。
“建议规避。”
“为什么要规避？”沈浪反问，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人家这么卖力地表演，我们作为观众，怎么能提前离场呢？那也太不礼貌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道越来越近的毁灭光柱，轻轻摇了摇。
“太慢了。”
“太弱了。”
“也……太吵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正在燃烧生命的魔绝和凌剑尘耳中。
“你……！”
魔绝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他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轻蔑。
羞辱！
即便是他们付出了生命的最后一击，在这人眼中，依旧只是一个笑话！
“啊啊啊啊！给我死！”
他发出了最后的咆哮，将最后一丝生命力也压榨出来，全部灌注进了那道光柱之中。
毁灭的光辉瞬间暴涨，几乎要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一片混沌的灰白。
那光柱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了不堪重负的涟漪。
它来了。
带着两位天骄最后的尊严与不甘，带着他们对沈浪最极致的恨意，轰然降临。
光芒吞噬了一切。
在古尘绝望的呐喊中，在所有幸存者惊骇的注视下，那道足以摧毁一座山脉的攻击，终于……狠狠地轰在了沈浪的身上。
不，更准确的说，是轰在了狱卒之王那庞大的身躯前。
然而，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