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弦的苏醒,如同给沉寂的基地注入了一股活水。虽然身体依旧虚弱,需要诺亚调配的营养液和李溯的督促才能乖乖躺着休息,但她的精神却明显不同了。那双眼睛不再是带着怯懦和迷茫,而是多了几分沉静的探索欲,时常会望着虚空某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奇妙的轨迹,仿佛在空气中拨动着无形的丝线。
李溯的恢复则更遵循物理规律。在严格的固定和充分的营养支持下,他的左腿疼痛逐渐减轻,麻痒感日益明显,这是骨骼愈合的征兆。他大部分时间依旧只能半躺着,但这并不妨碍他思考和观察。他注意到艾小弦的变化,心中既感欣慰,也带着一丝审视。力量的成长固然是好事,但能否驾驭,才是关键。
诺亚是变化最不明显的,但或许也是变化最深刻的。他依旧高效地处理着基地事务,监控外界,但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投注在了两位同伴身上。他会更细致地记录艾小弦无意识间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也会在李溯进行精神专注练习时,默默地调整周围能量场予以配合。他甚至在一次例行维护后,给艾小弦的垫子多加了一层更柔软的温度调节衬垫——这个举动完全超出了“维持生命体征”的必要范畴。
几天后,艾小弦的身体恢复到了可以稍微自由活动的程度。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测试什么强大的能力,而是轻轻将手按在基地的能源核心外壁上。
之前,她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像用砂纸打磨般,一点点抚平能量流中的毛刺。但这一次,她只是将手放上去,闭上眼睛。
李溯和诺亚都静静地看着。
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艾小弦的掌心只是泛着极其柔和、几乎难以察觉的白晕。然而,主控台上显示能源核心输出稳定性的曲线,几乎在瞬间变成了一条笔直的、毫无波动的直线!之前那些诺亚需要复杂算法才能勉强抑制的微小震荡和谐波,此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抹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强行压制,而是…同频共振。她的力量仿佛化作了最契合能源核心自身频率的润滑剂,让其运行达到了理论上完美的平滑状态。
艾小弦睁开眼,看着那完美的数据曲线,自己也有些惊讶。“我…我只是觉得它好像有点‘紧张’,就试着让它‘放松’了一下…”
诺亚的电子眼注视着数据,沉默了片刻,才用他那平稳的声线说道:“能源效率提升百分之三点七,预计核心寿命延长百分之十五。干预方式…无法用现有能量学模型完全解析。”
这是一种超越了简单能量操控的、更接近本质的“协调”能力。
李溯看着艾小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想起在“炉心之间”,她引导自己制造的混乱奇点,化解管理者的攻击。那时的她还需要倾尽全力,甚至付出代价,而现在,这种“引导”与“协调”似乎正在成为她的本能。
“试试这个。”李溯将一枚之前练习用的、内部能量结构极其不稳定、时刻处于崩溃边缘的废弃能量块递给艾小弦。“能让它‘安静’下来吗?”
这是一个比稳定能源核心困难得多的挑战。能量块内部的混乱是结构性的、毁灭性的。
艾小弦接过能量块,感受着其中狂躁、濒临自毁的波动,眉头微蹙。她没有试图用力量去强行束缚或平息它,那样只会加速其崩溃。她再次闭上眼睛,将感知深入其中。
这一次,她“听”到的不再是单一的噪音,而是无数条走向崩溃的能量路径发出的“哀鸣”。她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细丝般的力量,如同最灵巧的导流渠,在这些崩溃路径形成的“合力”即将达到临界点的前一刻,轻轻地、恰到好处地…引导了其中最关键的几条。
没有对抗,没有消耗,只是四两拨千斤般地,改变了它们最终交汇的那个“点”。
下一秒,能量块内部那令人心悸的狂躁波动,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消散!虽然能量块依旧废弃,无法使用,但它从一颗不稳定的炸弹,变成了一块无害的、冰冷的金属疙瘩。
艾小弦松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个操作看似轻松,实则对感知的精密度要求极高。
李溯和诺亚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这已经不是“安抚”,而是对能量本身运行规则的微观干预!她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触摸到时间与能量更深层的奥秘。
“看来,”李溯缓缓开口,看着艾小弦,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你的‘时间亲和’了。它可能不仅仅是感知和引导,更是…编译的一种雏形。”
编译规则?艾小弦被这个词汇震撼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诺亚也适时地提出了新的数据支持:“根据艾小弦苏醒后的能量交互记录分析,她的能力性质与‘母亲’重构时间网络时展现的部分底层逻辑,存在高度相似性,可视为其微观层面的映射。”
这意味着,艾小弦的成长方向,或许正是成为“母亲”那宏大力量的、在人类尺度上的体现和执行者。
基地内,三人的关系在无声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李溯依旧是战术核心和决策者,但他的目光中多了对艾小弦能力的倚重和探究。诺亚依旧是后勤与信息支柱,但他开始更多地以艾小弦的能力数据为基础,来调整和规划基地的发展。而艾小弦,正从需要保护的“钥匙”,逐渐成长为团队中不可或缺的、拥有独特力量源泉的“编译者”。
就在他们沉浸于对能力的探索时,主控台上一则新收到的、来自底层信息网络的加密信息,打破了基地内短暂的宁静。
信息依旧简短,来源同样难以追踪,但内容却让三人的目光瞬间凝重起来。
“清道夫调动。目标:第六区。时间:未知。小心。”
第六区…正是之前那个匿名联络人给出的坐标所在区域!
